2008年4月30日 星期三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二)

從焦家大宅走出來,已是未初時份。我被焦公禮熱情款待,用過午飯才准離開。焦宛兒走在我的旁邊,笑道:「易大哥莫要見怪,我爹就是這個毛病。」

    我笑而不語。焦公禮對於我當上俠客盟的盟主很是讚賞,認為金龍幫亦十分光采。江南武林誰不知道金陵易府和金龍幫交好?金龍幫雖是幫會,但名聲甚佳,我亦不怕跟他們扯上關係。席間唯一尷尬事,便是焦公禮趁焦宛兒走開,向我暗示他女兒年紀不輕。

    我和焦宛兒認識了兩年時間,她亦不過二十歲左右,但別忘了這是古代。古代女子大多十六、七歲左右出嫁,年紀再小的也不是奇事,反之二十歲仍待字閨 中,難免教父母的憂心。當然古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江湖兒女往往能夠自由戀愛,最少娘兒們並非三步不出閨門,夫母訂了親也可以見見自己未來夫婿, 不至於盲婚啞嫁。

    焦公禮是英雄豪傑,焦宛兒亦巾幗不讓鬚眉,這兩父女關係極佳,焦公禮自不會不問焦宛兒意見便決定一切。我不知道焦公禮怎生跟焦宛兒說──看來他奈何不了女兒,只好向我暗示。

    我望了望身旁的焦宛兒,見她一臉歡愉,似乎在街上閒逛也有許多樂趣。我知道焦宛兒喜歡我,但是那種喜歡到甚麼程度?我也挺喜歡她,可惜Timing不對,那時候我並未預備好,而且把心意都放到瑱琦身上。如今……我又想起阿九了。

    我對阿九的感情無論如何不及焦宛兒,阿九突然對我許以終身,其幽默和瘋狂不下於木婉清為了我看見她面容而要委身下嫁。我沒有認真看待木婉清,但對阿九卻不能如此……阿九被我看見的不只是臉蛋而已。

    雖說我決定做回自己,可不能太過分──有些相差太遠的價值觀還是不能混淆。我對阿九有一種責任,而這種責任就算在現代,也不可以隨便抹去。

    看著買冰糖葫蘆的焦宛兒,我很想知道她的心思。到底她在等甚麼?現代人傾向遲婚,三十歲還是黃金時期,即便獨身也沒人取笑。然而在古代,一般來說 二十歲的女人可能已三年抱兩,就算江湖人物不崇尚早婚,二十歲大抵已有意中人,甚至對了親。焦宛兒還是一如以往,到底她真的沒意思,還在等甚麼?

    我不希望焦宛兒浪費青春,雖然戀愛或婚娶並不是人生的全部,卻是必經階段……儀琳是例外。我不想幾年之後,焦宛兒才黯然醒悟,然後隨便找個師兄弟繼承父業。如果早早放開懷抱,或許能夠覓得如意郎君。

    然而人總是自私的。我跟焦宛兒沒有可能,但要親口勸她另外找個男人,畢竟無法說出口。

    「易大哥,你在想甚麼?」焦宛兒拿著兩串冰糖葫蘆回來,笑著對我說:「你試試!這個很甜。」

    我伸手接過,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宛兒,我在金陵逗留一段時間,我們一起過年吧!」

    「好呀!讓易大哥見識見識南京的新年有多熱鬧!」焦宛兒興高采烈的道:「我金龍幫當然要舞金龍,合共要四十人來舞……羅師哥舞的龍頭真是出神入化。」

    「好哇!到時候我也湊湊熱鬧。」

    焦宛兒笑容很甜,但沒兩秒鐘,便顯得有點勉強。我揚了揚眉,問她道:「怎麼了?有甚麼事情嗎?」

    「不,」焦宛兒笑了一下,截住旁邊奔跑的孩童,把手中的冰糖葫蘆塞進小孩手中:「過年前後,幫務總是繁忙的……沒甚麼大不了。」

    我笑道:「宛兒沒空的話只管忙去,雖然經常在外面奔走,這金陵城的路我還認得。」

    焦宛兒用力搖頭,說道:「易大哥如此見外,倒教宛兒難堪……你雖說要留在南京,只怕過年後又要走了。我當上這個幫主,以後更不得自由,想跟易大哥你闖蕩遊歷,大概只能作作夢而已。」

    我呆了一呆,乾笑兩聲:「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總要離開金陵的……如今我也是偷閒躲懶罷了,不可能整天躲在易府吧?雖然說那寶藏用之不盡,但我總要找點事幹!」

    「易大哥又不是出外營生……整天價的行俠仗義、查這查那,你沒有為自己打算?」

    「宛兒,有些事情妳沒問我,我又不知怎向妳解釋,」我和她並肩漫行,緩緩說道:「妳不追問實在是太好了,我並非瞞妳,只是不知從何說起。我不是一味去幫人,有些關乎我過去的事情需要調查清楚,否則我便沒有將來。」

    我越說越玄,焦宛兒更是一頭霧水。要她明白並不太困難,但沒必要做到那個地步吧!我又說道:「我跟妳說過,我要找些東西。已經有些眉目,不過九流、日月教也跟我爭奪……宛兒!」

    聽到我叫喚她,焦宛兒回頭望我。我心血來潮,試探她說:「宛兒,我想離開中原。」

    宛兒呆住了,好半晌才道:「到哪裏去?」

    「不知道,或許關外,或許海外……」我邊想邊說:「宛兒,在北方有個羅剎國,西方有個波斯國……再遠一點還有英吉利和法蘭西等國家,這個世界並非只得中原。」

    「你要到那些番邦小國作甚麼?」焦宛兒不解問道。

    焦宛兒的「無知」是理所當然的,在古代中國,大抵沒有人理解西方社會的發展。

    我當然不是要去歐洲,這個遊戲的版圖應該沒那麼大吧!焦宛兒十分樂觀、硬朗,每次離別雖然無奈,她亦默默接受,這樣下去沒有意思,何不早點讓她死心?

    雖然難過,我還是說:「我不一定去那些國家……我的離魂症沒治好,但我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裏。我相信找到過去之日,便是我離開中原之時,回去自己的世界。」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而且很貼近事實。除了黃藥師那種奇才,以古人的認知不可能想得太過深入,焦宛兒自然不甚明白,但至少她能夠感受到我的決心。

    「原來如此,」過了半晌,焦宛兒才說道:「你的離魂症既沒治好,這種事哪說得準?再說,現在好好的,離魂症是否治好根本沒關係。」

    「離魂症根本無法醫治,我只是找尋和我過去有關的東西……你不去治它,也有可能突然康復。」我故作輕鬆,打趣道:「宛兒,妳要有心理準備,有一天我會離開中原啊!」

    焦宛兒笑了一下,說道:「雖然有點匪夷所思,卻教人嚮往!那甚麼英吉利、法蘭西?真不敢想像易大哥的過去跟那些外族有關……我要留在家中伺候爹爹,否則一定跟易大哥去見識見識!」

    說到這裏已經夠了,再多就顯得造作。我把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蘆丟掉,跟焦宛兒說:「宛兒,我好歹也當上俠客盟的盟主,那幾宗滅門案果真跟九流有關,我不能坐視不理。妳帶我到案發現場看看好嗎?」

    焦宛兒倒抽一口涼氣,說:「當初我沒考慮那麼多,總想讓易大哥當這個盟主,以為很有趣。如今看來,竟然要跟那神秘莫測的九流作對,宛兒實在後悔。」

    我笑著輕拍她的肩頭:「我要多謝宛兒才對,因為我想當這個盟主嘛!我有一種預感,我跟九流早晚也要接觸,先武裝自己,到時候有甚麼衝突,最少能夠跟它抗衡!」

    焦宛兒嘆了一聲,說道:「以我金龍幫和官府的交情,本應沒有問題。但凶案接二連三,撼動京師,聽說連皇上也表關注,易大哥要插手並不容易。我先帶你去八極拳的武館看看。」

    八極拳在金陵並不算有名,事實上金陵就只金龍幫有些看頭。試想天子腳下,豈容武夫胡為,安安靜靜的開館授徒還可以,太興旺的話難免惹起官府疑忌。 金龍幫所以能夠如此興旺,皆因與官府關係良好,而且搞的都是正當生意,好像錢莊、賭坊、放債、遭運、房地產,收了保護費即用來轉送府衙,還定期往六部送 禮,又能權充黑、白兩道的連繋人,自是十分吃得開。

    至於小刀會,便是金陵城內另一個小幫會,但在金龍幫之下,沒甚麼正當生意可以讓他們沾邊,只好幹些走私之類的非法勾當,是個見不得人的地下幫會。

    「說到滅門,南京這三個門派沒八仙劍和七青門那麼慘。譬如鷹爪雁行門,三大高手到了北京投靠滿洲人,其實在南京已經式微;八極拳有不少弟子不在武館住宿;至於小刀會上百會眾,當日在總舵的只有三、四十人。」

    「秦耐之說八極拳只餘下他一個,是何道理?」我不解的問。

    「八極拳在南京薄有名氣,不少大戶子弟也慕名拜師。然而發生這麼一件大事,那些傢伙還會回去嗎?」焦宛兒說道:「我想秦掌門也有去找過那些弟子幫 忙吧!只怕他受了不少氣,唯有來求你相助。不過自家弟子也不肯出面,要重振武館是甭想了,江湖上從此沒了八極拳這字號。」

    我們來到城東一間武館前面,只見大門貼上封條,有兩個官差在門外把守。那封條有撕破的痕跡,大概已有其他人進內調查。

    「想要偷偷進去也不能夠,姑且看看他們甚麼時候出來。」

    「易大哥打算私自調查?我看能不能跟官府通融一下吧!聽羅師哥說第一起案發時,官府也有聯絡我金龍幫,看看能否借助我金龍幫的力量盡快找出兇手,直到後來接連出事,才沒有找我們幫忙罷了。」

    我們兩人在武館外面看望,早引起兩個官兵的注目,其中一個走過來驅趕我們。焦宛兒哼聲說道:「我是焦大姑娘,你退下吧!」

    那官兵吃了一驚,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還是自稱焦大姑娘?」

    「宛兒不喜歡幫主這稱呼,把人都叫老了,反正大家知道焦大姑娘便是金龍幫幫主。」

    「到底金陵城中,有甚麼人不認識你?」

    「他們年中收取金龍幫不少茶禮,自然認得我。」

    這時候武館裏面傳來聲音,自遠而近:「……強扶弱、捨己為人、人民愛我、我愛人民!總之把這件事交給我辦,很快便會水落石出!」

    我跟焦宛兒對望一眼,均是無奈苦笑。只見大門從中打開,走出三、四人,都是捕快服飾。當中一人便是拾義妹──想不到她穿起捕快制服,倒是英姿煥發。

    「久聞拾義妹武功甚高,屢逮要犯,這次就靠妳了!」

    拾義妹一副當仁不讓的表情。我和焦宛兒站在武館旁邊,其中一個捕快眼尖,笑著迎了上來:「焦大姑娘前來,不知有何貴幹?」原來他認識焦宛兒。

    拾義妹也看見我們,哼聲問道:「你們來幹甚麼?」

    那捕快連忙說道:「這位是金龍幫幫主焦大姑娘,拾義妹不得無禮。」

    拾義妹呆了一呆,瞪著焦宛兒道:「妳真是那金龍幫幫主?」

    焦宛兒點了點頭,跟我道:「這位是南京名捕蕭天南,與北京名捕喬震北合稱『南北名捕』。」

    我抱拳施禮,焦宛兒又向蕭天南介紹我的來歷。蕭天南登時肅然起敬:「原來是快劍易一,果然少年英雄!」

    「金陵易府近年好大名頭,大家都說其主人快劍易一是年青才俊,恨不得一睹風采,想不到真的如此年青。」旁邊一個中年男人也向我拱手為禮,說道:「幸會幸會!」

    「不敢!」我邊還禮邊問:「未請教?」

    「啊啊!看我都忘了介紹自己!」那男人笑道:「在下正是喬震北!」

    這下子焦宛兒也大吃一驚,她雖聽過喬震北的大名,卻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想不到此血案不但震撼南京,就連遠在北京城的喬大捕頭也遠道而來參與查辦,還瞞過金龍幫的耳目,不愧為公門首屈一指的領袖人物。

    當下大家互相寒暄一番,霎時間高帽亂拋。其實我壓根兒就不認識蕭、喬兩人,但「如雷貫耳」、「聞名不如見面」之語誰不懂得講?數年來闖蕩江湖,這 些門面功夫我已學了個十足。雖說最近多番思量,我決意做回自己、率性而為,但講幾句客套、恭維的說話,又算得了甚麼?身為俠客盟盟主,如何任性也該有個名 家風範才對。

    拾義妹看見喬震北和蕭天南對我非常客氣,忍不住皺眉道:「易一名氣有這麼大嗎?我就沒有聽過。」

    「我們做捕快的雖然吃公門飯,好歹也算武林中人,拾義妹對江湖消息一無所知,實在教人驚訝!」蕭天南有點尷尬的道。

    「蕭捕頭不用怕不好意思,我跟這個易一尚算熟悉,昨晚我就在他那座甚麼易府借宿。」拾義妹轉頭對我說道:「今晚我還是到你家睡……比官衙舒服多了。」

    蕭天南一陣錯愕,拾義妹已對焦宛兒說道:「妳來這裏幹嗎?捕快辦事,黑社會給我走開!」

    蕭天南皺眉道:「金龍幫雖是幫會,但對維持地方太平出力不少,我們官民合作一直相安無事,誠如杜琪峰所說,黑社會最重要便是『以和為貴』……拾義妹從外地來到京城,因此不明所以。」

    我笑道:「拾義妹,捕快職責是捉賊和查案,但說到『推埋』二字,妳還不夠經驗。」

    焦宛兒問蕭天南道:「蕭捕頭有甚麼線索嗎?」

    「嗯,拾義妹見解獨到,她認為這幾宗滅門案有機會屬九流所為。近年說到中原武林,有『七幫十八派.三教九流』之說,這九流的名字我在江湖上也聽說過。拾義妹雖然沒有證據,但我以為推測甚有道理,大可以循這一途徑去調查……咦?兩位怎麼這種眼神?」

    我打了個哈哈,笑著道:「拾義妹推理不錯嘛!不是說她對江湖一無所知嗎?」

    蕭天南搔了搔頭,拾義妹怕我們揭穿她拾人牙慧,紅著臉道:「你想怎樣?」

    我正色說:「我要進去看看,不知蕭捕頭可否安排?」

    蕭天南一口答應,又說:「不過在下和喬捕頭還有要事,不如由拾義妹陪兩位進去吧!」

    拾義妹面有難色,我卻沒甚所謂,跟兩位捕頭道謝,目送他們離開。

    「你們這些平民百姓恁地多事,公門查案也要插上一腳。」

    「反正我不邀功,若有甚麼線索,讓妳領功如何?」我望著拾義妹笑道。

    「哼!九流的事,不聽你們說我也可以查出來。」拾義妹不肯認輸:「易一,你千萬不要多管閒事,我要親手把這殺人狂魔捉拿歸案!我拾義妹義字當頭、為民除害、除暴……」

    「『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捨己為人、人民愛我、我愛人民』吖嘛!」我沒好氣說道:「我們都聽厭了,妳就少說一次吧!」

    焦宛兒忍住了笑,說:「陸姑娘,妳對江湖了解不深。我知道妳不會認同『江湖事江湖了』這個道理,不過阿一他身為俠客盟盟主,有責任阻止九流作惡。」

    拾義妹無法理解俠客盟,尤其她根本不信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能領領數十門派。如果換了現代,要在黑社會極速「上位」,非得特別「出位」才行。

    以前我遇上海寧陳家滅門慘案,曾在大門上發現一個用血寫上的「玖」字,因此聯想到九流,後來得龍島主證實有關聯想。我有點天真,想要在這八極拳的武館中找找看,到底有沒有類似的留字。

    拾義妹跟在我和焦宛兒後面,不耐煩的道:「你以為自己是名捕嗎?就算武功再高,不可能輕易找到線索吧!你到底在找甚麼啊?」

    就連拾義妹也察覺我在尋找甚麼,焦宛兒也想起來了。「易大哥,難道你以為九流會刻意留下記號,就像當日海寧陳家那個玖字嗎?」

    我點了點頭,說:「幾宗血案要真是九流所為,其用意明顯不過,乃是向我們示威,因此留下警告字句亦非怪事。其實即便證實是九流幹的好事,我們還是 無可奈何,畢竟九流於我們來說,始終神秘非常,譬如他們的藏身之處,又或者下一步有甚麼計謀……如果能夠在現場覓得一二線索,讓我們搶佔先機,那又另作別 論,只是我並不樂觀啊!」

    焦宛兒嗯了一聲,說道:「不過肯定敵人身份,我們心裏也踏實些。」

    「還是宛兒最了解我。」

    「你們兩個打情罵俏到甚麼時候?也不害臊!」拾義妹哼聲道:「要有甚麼字句,蕭捕頭早已發現,何用你來尋找?真是多此一舉!」

    我沒拾義妹好氣,跟焦宛兒說:「我不知道捕快們如何查案,但既然知道是江湖仇殺,理應循這途徑偵辦下去。可是涉案的乃係九流或其他江湖大派,即便六扇門精銳盡出,亦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拾義妹更不服氣,「這是甚麼話?我們公門人才可多著呢!」

    我苦笑道:「就算一百個拾義妹也休想撼動七幫十八派,更何況深不可測的九流?若不倚靠武林豪傑,起碼要出動軍隊才成!」

    拾義妹吐了吐舌頭,要待不信,看見我認真的神情,也就無話可說了。

    「重要證物早被移走,雖然也有少許發現,在細心整理以前無法提供更多資料。」我回到前廳,望焦宛兒說:「眾人遇害位置及狀況我大致掌握了,這有助我了解九流成員的底細,哪怕他們只是嘍囉。」

    「哪可能?我聽蕭捕頭描述現場狀況,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你竟得知詳細情況?」拾義妹冷笑道。

    「這裏不少地方發生過打鬥,會武的人也看得出來。」焦宛兒解釋道:「要是再認真觀察,雙方有否用兵器、戰況是否激烈、甚至一招一式也能娓娓道來。」

    「為甚麼我不能夠?」

    「你武功不成!」焦宛兒笑著說:「我也無法做到,這點小事卻難不倒易大哥!」

    「九流只來了五、六個人,兩個守住前堂這兒,戰況也最慘烈……八極拳會武的幾乎都死在此處,大概想要當先鋒,衝出一個缺口,結果無一悻免。」我又 說道:「八極拳無甚高手,大都在三兩招間便被擊斃,因此屋內未見如何凌亂……只有前廳係群戰,因此血跡斑駁,牆毀門破。」

    「蕭捕頭也把前廳視作首要搜證之地,只沒你說得詳細。你還有甚麼見解?」

    「八極拳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如果練到登峰造極,或可在江湖上跟其他高手較勁,但以秦耐之的身手來說,怕是學不到拳法中的三成。」我並非順口胡謅, 這陣子見識多了,知道不少江湖上的門派;尤其當上俠客盟盟主,更要掌握武林形勢;後來得知發生滅門慘劇,我更是徹夜未眠,研究八極拳、小刀會的資料。

    「嗯,」焦宛兒附和道:「說得難聽點,秦掌門在江南武林上只是三流腳色,宛兒未必輸給他。」

    秦耐之的武功的確和焦宛兒差不多,要真比鬥,熟勝熟負仍是未知之數。

    拾義妹卻不以為然,「我聽蕭捕頭說過,八極拳乃少林一支,拳勁剛猛……這條柱子幾乎被其門人一拳打斷!」

    我早已發現門旁一根寬數尺的柱子,中間破了一個拳頭大的洞。

    蕭天南武功不弱,和喬震北各有二、三百點戰鬥力,在公門裏算得上硬手。然而跑江湖又是另一個世界,難以相提並論──畢竟尋常賊匪容易對付,憑蕭、喬二人的手段自是綽綽有餘。又譬如蕭天南對八極拳的了解十分片面,他大概不認得秦耐之,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我乾咳兩聲,徐徐說道:「河北滄州的八極拳,誠如蕭捕頭所言,本為少林拳術之一,動作樸實簡潔、剛猛脆烈,尤其震腳發勁的動作,有『晃膀撞倒山、 跺腳震九州』之說。天下武功無數,有的以招式見著,有的以內功稱雄……其實內外兼修方為正宗。八極拳拳招深得少林外功的精華,可惜這些年來人才凋零,當家 秦耐之的功夫亦有形無神,餘下門眾的功力可想而知。」

    焦宛兒訝異道:「想不到易大哥對八極拳了解至此,宛兒亦甘拜下風。」

    我吐了吐舌頭,心想昨晚的用功沒有白費。「二十年前八極拳從滄州搬到金陵,成為了公子哥兒健身室,更沒收到資優的徒弟。莫說這次遭遇滅門,到要秦耐之一去,八極門只好關門大吉了。」

    拾義妹聽得一頭霧水,無法理解我和焦宛兒的對話。

    「就算是秦耐之,要一拳打穿如此結實的木柱,怕也有些難度。」我伸手輕撫木柱上凹陷的地方,說道:「只要仔細看,便會發覺這洞並非遭人打進去,而是挖出來的。」

    這次拾義妹搶著問道:「甚麼叫挖出來?」

    我舉起右手在拾義妹面前比了一比,「就是五指插進木柱,然後一收,抓碎木材,再將碎掉的木屑都挖出來!」

    「真的嗎?這指力何等厲害?」拾義妹搖頭表示不信。

    「這是橫練的指力?」焦宛兒皺眉問。

    「沒錯,不是八極拳功夫。」我點頭說道:「挖出木屑的原因,可能是殺得性起,也有可能想要掩飾其底細。若然留下指痕……雖然我還沒到家,無法辨認指力,要是給精通鷹爪功、擒拿手的行家一看,當可知道對方的門派來歷。」

    人總需要自我增值,自從晉身高手行列,我的眼界亦大有進步,尤其對自己使慣的拳、掌、劍,往往能看出來其大致風格,從而推敲其派別。不過也只是推敲而已,再說我不熟悉的功夫,能夠猜個梗概是很了不起。

    我又指著角落兩塊碎裂的青磚,說:「你們看那裏!那是被人踏碎的!要踏碎青磚不難,但要使其碎成數十小塊,足見腳力非凡……這邊有兩個較淺的腳印,青磚沒有碎開,卻被踩陷,這是鐵腳功之類的功夫。」

    焦宛兒吸了口氣,喃喃說道:「我早猜到九流像個幫會多於門派,但隨便派幾個人出來,竟有如此功力,如果他們只是嘍囉的話,後面會是甚麼樣的高手?」

    我嘆息道:「這幾年九流惡行不彰,不但令大家失去危機感和警戒心,甚至有人懷疑其存在是否一個謠言。老實說,他們做事的確乾手淨腳,若非當年我倆經過海寧,目睹陳家滅門血案,也許會跟其他人一樣,對九流感到麻木也說不定。」

    焦宛兒點頭不迭。「再說,那時候九流在牆上留下『玖』字,似向別人示威,不似其後作風,轉趨低調。」

    我又說道:「南賢跟我提及九流之時,曾說它是一個暗殺組織,專門做些不法買賣。若然南賢所言非虛,九流的確有需要保持低調,那次留下『玖』字,許是一時意氣風發,又或者嘍囉們自把自為。」

    這幾年以來,到底有多少人死於九流之手,實無從估計,單是江湖中人,就有不少被伏擊、圍殺,滅門事件亦會間中發生。這些無頭公案之間,並沒有明顯關聯,加上仇殺對江湖來說,本來就希鬆平常,算不到九流的頭上,只有少數人好像俠客島龍島主般洞悉箇中陰謀。

    至於我們前赴俠客島這段期間,九流公然展開大規模殺戮,儘管沒留下任何訊息,但與俠客島之約兩相對照,真相呼之欲出,不用我明說,遭殃的掌門人巴 巴的趕來找我這個俠客盟盟主商量對策。我想九流可能自覺羽翼已豐,才敢公然跟整個武林搞對抗,又或者背後有更大的陰謀?要知道九流若坐實了這幾宗滅門元兇 之名,再加上以前的舊案,只怕以正道自居的六大派等也要出面干涉,把九流揪出來!

    這次調查對找出九流的秘密無甚幫助,但總算對其行事模式有個概括的了解。九流會派出數人對付較小的門派,而這些「嘍囉」的實力不弱,稱得上是二流 中的好手;武功紛雜,顯然來自不同門派;他們行事仍然詭秘,卻似不甘心繼續蟄伏,要向江湖宣示,跟它作對的人都沒好下場,隱然要成為另一個日月教。

    我們離開八極拳的武館,和拾義妹分道揚鑣──她要回刑部去報到,我們則逕自回到易府,再作商議。

    我偕焦宛兒走到大廳外面,便聽到吱吱喳喳的吵個不停。這把聲音好熟悉,我再仔細側耳傾聽,已認出聲音主人的身份。

    「琴兒,你是甚麼時候到的?昨晚怎不出來見我?」我走進大廳,便朝一個青衣少女大聲說道:「在我易府竟如此沒規沒矩,好大的膽子!」

    說話者果然便是李思豪的侍婢琴兒。比較穩重的侍劍佇立在側,望我襝衽為禮。

    琴兒雙手扠腰,一臉不服氣的說:「我和侍劍姊姊今午才趕到金陵,立即就來易府找我家公子,阿一你憑甚麼罵人?」

    我和李思豪平輩論交,琴兒作為他的奴婢,對我理應如主人般客氣。但琴兒年紀尚輕,一來是小孩心性,二來和我熟稔,總是沒大沒小的,要侍劍在旁邊訓誡。

    我坐到太師椅上,哼聲說道:「如今的丫環竟敢這樣跟人說話,真是世風日下,必須好好教訓一頓才成。」

    琴兒想要反駁,卻給侍劍搶在前頭,說道:「自從收到六大派離開光明頂的訊息,我們日夜等候相公回莊。後來得相公使人從大都捎來書信,說是正隨易公子離開大都,要我們即日南下,到易府跟相公會合。」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笑著對琴兒道:「你家相公嚐了闖蕩江湖的刺激,靜極便要思動,從此不愛回家,只怕難為了嫂子!」

    「阿一這番說話,琴兒定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轉述夫人。」

    「嘿嘿……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矣,此話當真不假。」

    「我是女人,你便是小人!」琴兒嘴上絕不饒人,馬上給我狠狠反擊。她還要再說,總算讓李思豪喝住,這才悻悻然的住口。

    我吐了一吐舌頭,不再跟琴兒絆嘴。這丫頭沒大沒小的,不但直呼我名字,還敢出言頂撞,實在膽大莫名。正所謂好男不與女鬥,憑我的年紀和身份,與琴兒夾七纏八成何體統?還是讓她一讓,少跟她一般見識為妙。

    侍劍站在旁邊微笑道:「易公子,琴兒向來不知分寸,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才好。其實我和琴兒還要向易公子獻禮,以賀你榮任俠客盟盟主之喜!」

    我望李思豪說:「桃靜實在是太客氣了,咱哥兒倆還送甚麼禮?」

    李思豪攤開雙手,說道:「此事與我無關,侍劍她們替人辦事,作個順水人情,阿一要想道謝,還得找個正主兒。」

    我搔了搔頭,搞不清楚侍劍說啥,只望她進一步解說。

    「我們在途中得知俠客盟一事,後來在揚州遇見慕容公子,他著我們為易公子道喜,並送來賀禮以表心意。」

    「慕容兄實在太客氣了!」我吸了口氣,說:「仔細想來,我與慕容兄自襄陽一別經年,他怎不親自前來相聚?」

    李思豪明顯已聽侍劍說過前因後果,代她答道:「慕容兄另有要事在身,只吩咐侍劍和琴兒前來向你祝賀,說當擇日再聚。」

    我連連點頭,又說:「慕容兄何等人物?他送的禮一定是好的。」

    「這個嘛,阿一你何不立即看看,然後再下判語?」

    「如此甚好。」我正要站起身,忽見洪勝海領著四人走進大廳。那四人清一色是妙齡少女,皆有中上之姿,穿著粉色衣裙,頭上各挽了兩個小髻,似乎是丫環婢女的樣子。四人容色不輸侍劍,論身段更是燕瘦環肥各具特色,教我眼前一亮。

    我認不得她們,問洪勝海說:「這幾位是?」

    洪勝海必恭必敬的說道:「易少,她們四個是侍劍姑娘和琴兒姑娘帶來的,說是送給易少作近身侍婢。」

    「甚麼?」我呆了一呆,想不到慕容復送我的竟是這麼一份大禮。在現實世界販賣人口,肯定會惹上官非,不過古代社會卻是理所當然。我見慣了別人的侍 婢,好像李思豪的侍劍、慕容復的阿碧、韋小寶的雙兒……平常並不覺得突兀,甚至雙兒陪伴在側,把我當主人般侍候,我也能夠處之泰然。

    至於家中其他奴婢,由金龍幫及洪勝海操辦,從來用不著我費心。

    如今慕容復突然送四個少女給我,使我自覺有點像個人販子,即使明知道對方是NPC,亦久久無法釋懷,唯有強逼自己改變想法,完全投入古代世界觀。

    侍劍又說:「其實慕容公子原本打算以這四位姊妹賀易公子建府。蓋因慕容公子見你沒有近婢照顧起居飲食,如今有了府第,所以為你覓得四人。只是慕容 公子事忙,一直無暇上門拜訪,再說你也向不在家……正好讓阿朱姊姊及阿碧姊姊把她們調教一番。到得最近,慕容公子聽說俠客盟之事,又見四人訓練得八八九 九,這才帶她們前來拜候。」

    李思豪說道:「慕容兄接到親信密函,要趕往河南辦事,這才委派侍劍前來道賀。」

    我從太師椅站起來,繞著四人走了一圈,把她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看得四人渾身不舒服。「經過慕容兄及阿碧姑娘的指導,大抵不會胡作妄為吧?要是像琴兒般,我可吃不消。」

    琴兒嘿的一聲,想要反唇相譏,礙於李思豪的臉色,只好隱忍不發。

    我心中暗笑,又道:「其實我不一定需要近侍,反正有洪管家和雙兒……尤其是雙兒,她把我照顧得非常貼心。只可惜雙兒總得回去小寶身邊,但我一介草莽,怎能跟桃靜及慕容兄相比?這派頭不要也罷。」

    「依我看來,你這金陵易府的派頭,早已趕過我紅梅山莊和慕容兄的參合莊了!雖說闖蕩江湖,不用隨身帶著侍婢,然而有這麼一座大宅子,總得有幾個體面的女侍才成。」

    「這次回來,洪管家又給我添了幾員家丁,難道還不足夠?」

    「那是幹粗活的,豈能跟出入廂房、侍候老爺的丫環相提並論?」李思豪倒是十分講究,你能夠拿他們跟阿碧、侍劍比較嗎?」

    「的確不能……要說琴兒還將就著……」

    琴兒終於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指著四個姑娘,說道:「我的事要你管?我可不輸給她們啊!」

    李思豪又說:「慕容兄這份心意你就收下吧!難得金陵易府已武林知名,衝著你俠客盟盟主的身份,可謂今時不同往日。前兩天我聽人家說過,金陵城裏城 外有不少達官貴人,單是太師府那春、夏、秋、冬;還有梁王府那梅、蘭、菊、竹,這『八香』雖是奴婢身份,卻得許多士子喜愛,每逢甚麼節日廟會,都要爭睹八 女風采。你何不湊趣,給四人起個體貼名稱,跟那八香爭艷,又或互相輝映?」

    我雖然入籍南京,但長年在外闖蕩,留在這兒的時間不知有多少天,竟沒聽過甚麼「八香」,當真是孤陋寡聞。「春夏秋冬?這四香名字本是不俗,卻給用得太濫了,梅蘭菊竹配以『香』字,亦好不到哪裏……慕容兄還沒給四她們改名嗎?」

    「奴僕向來由戶主替其更名……既然賣給人家,便沒了過去身份,改名算是重生,也是一個采頭。你要是收留她們四人,那就認真想個名字吧!」

    洪勝海在旁邊聽著,插嘴道:「易少,那『八香』在南京倒真是大大有名。今年七夕,我也曾到城南湊熱鬧,哪裏人山人海,為的就是等『八香』出現,隔老遠望一眼也是好的。你不如替她們也給改個『香』字,那不就了『十二香』?」

    「俗不可耐!」我笑罵道:「剛才不是說了嗎?『香』字都給用濫了,除非再花點心思……除了春夏秋冬、梅蘭菊竹,還有甚麼四字並列的名詞類?」

    「阿一說的沒錯。花香了,季節也香了,難不成來個『東南西北』嗎?」李思豪也忍不住笑道。

    「四字並列?」侍劍學識不俗,喃喃說道:「譬如花草樹木、象獅虎豹、紙筆墨硯……」

    「象獅虎豹?」琴兒指著侍劍哈哈大笑:「虧妳想得出來!」

    這時候雙兒端著一碗白麵走進大廳,我望侍劍道:「不!『紙筆墨硯』,其實是很風雅的!」

    雙兒把麵放下,對我道:「大爺,晚飯前吃碗白麵,抑或想要用糕點?」

    我正要回答,忽然靈機一觸,右手食指和姆指互扣,發出得的一聲:「粥粉麵飯!」

    雙兒呆了一呆,「吃這麼多?待會還要造飯呢!」

    侍劍和琴兒也是愣住了,好半晌才聽琴兒笑道:「這不比象獅虎豹好聽吧?」

    李思豪伸手在椅旁的小几一拍,說道:「琴兒妳知道甚麼?阿一改的這名字甚好!看似通俗,搭以香字即意味深遠。所謂民以食為天,這粥粉麵飯更是咱中國四大發明。無論是尋常農家抑或高門大戶,有甚樂事比黃昏時分聞得陣陣飯香更舒泰?粥香、飯香……可真是雅俗共賞啊!」

    我本來隨便說說,得李思豪認同,不禁連連點頭。「好!慕容兄這份禮我就收下了。」說著,順序從左到右的替四人定了名字──粥香、粉香、麵香和飯香。

    雖說販賣人口不好,但這是古代啊!不但變成理所當然,而且有它的存在價值──能夠給與窮途末路的人一個生機,何樂而不為?再說,現實世界裏頭,許多打工的跟奴隸又有甚麼分別?

    四人當然談不上美麗,否則也不致賣給大戶人家當下人。不過我看她們清新討好,尤其麵香和飯香,一個臉蛋胖胖的有點笨的樣子,另一個幾乎跟我差不多高,也是一臉傻氣。

    我又坐了下來,端起碗子說:「其實我經常四處闖蕩,沒有一刻安寧,更用不著四人侍候……她們不像侍劍、琴兒會武,只要留在府中便是了。」

    侍劍搖頭說道:「易公子別看她們這副模樣,其實阿碧姊姊指點過她們一些拳腳功夫,足以打倒尋常莊稼漢。」

    「是這樣嗎?」聽見侍劍這麼說,我倒真是意想不到。然而我要面對的是何等風險?這點微末道行連自保也不能夠。「無論如何,要是侍劍妳見著慕容兄,記得替我向他道謝。」

    跟李思豪談了半晌,我回到書房之中,雙兒跟在後面,反手掩上房門。這日跟焦宛兒在調查九流,本來心情沉重,誰知回到家裏竟會鬧了這麼一齣「粥粉麵飯」的鬧劇,委實是一個反高潮。

    我坐到書桌後面,想要重新整理午間在八極拳拳館找到的線索,卻見雙兒欲言又止。我挪開桌上的線裝書,問:「雙兒,你有甚麼要跟我說嗎?」

    雙兒搖了搖頭,卻說:「大爺,你新收了四位姊姊作侍婢,雙兒是時候回相公身邊了。」

    我啊的一聲,雖然有些失落,卻也無話可說。「嗯,這是應該的……」

    「大爺,如果你沒有甚麼吩咐,我打算明天便走。」

    「這麼急?」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我還是感覺意外。「妳想逕自到北京找小寶嗎?我叫洪勝海把妳送過去。」

    「雙兒只是個丫環,用不著大爺和洪管家粗心。」

    「妳這是甚麼話?雖然我的日常生活要妳來照料,其實我從沒把妳當下人看待,如今妳要離開易府,正好去了奴婢身份。我會要洪勝海取點銀兩,象徵性的給妳贖身。小寶是個講義氣的,他斷不會為難你,我只是順水推舟,好讓他明正言順的跟妳解除主僕關係。」

    「不要這樣說,」雙兒搶著說道:「自從離開溫家堡,這段日子雙兒一直伺候著大爺……大爺是相公的把兄,也就是雙兒的主人。」

    我無法說服雙兒,唯有說:「無論如何,你既執意離去,我也不便強留,明天一早就要洪勝海把妳送到北京找小寶去。」

    雙兒答應了一聲,低頭把弄衣角,猶疑了好半晌,囁嚅著說:「雙兒本以為跟大爺還會相處一段時日,然後一道去找相公……可是當我看著大爺新收的四位姊姊,盡是聰敏怜利,雙兒自愧不如,只好先行回去,以免……」

    我這才恍然,不禁伸手搔著後腦。「雙兒,論品性妳是沒得說的,武功更是不俗;日常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總讓我稱心如意。如果可以把妳留在身邊,我 是求之不得。但妳終究是小寶的人,我不過暫時把妳帶在身邊,哪天遇上小寶便完好無缺的送還他……再說,我也不要永遠把妳當丫環使喚。我今日才與粥粉麵飯見 面,話也沒說幾句,怎可能要她們取代妳?如果雙兒不介意,還是暫時留在易府,將來有機會我定到北京找小寶,屆時你們便可相見。」

    雙兒低著頭,良久才聽她嗯了一聲。雖然她跟著我有大半年時間,做事十分交帶,其實她只有十餘歲,有時候想法未免簡單。相反粥粉麵飯幾乎都有二十出頭,就算有點傻裏傻氣,處事應該會較成熟。

    我還要再說,洪勝海和胡斐撞了進來,連門也來不及敲。

    「喂,這是幹甚麼?」我皺眉望著兩人。胡斐是我結義兄弟,年紀雖輕但處事穩重,洪勝海更是小心謹慎,何事令他們如此慌張?

    「大、大哥,鄭九他歿了!」

    「鄭九?」

    洪勝海在旁邊說道:「小刀會的鄭九,他剛被打死了!」

    我霍地站了起身,心中大是驚怒。「難道是九流幹的好事嗎?」

    「還沒搞清楚狀況……但這是陳少鵬親眼所見,就在一炷香前,鄭九在兩條街外的城隍廟前遇伏,被人一掌打死!」洪勝海續說:「陳少鵬派人前來報信,並且追了上去!」

    陳少鵬是金龍幫派來易府幫手的,儘管易府人手已足,但多一個辦事的亦無妨。「糟糕!無論對方是否九流,能夠殺死鄭九,自非泛泛之輩,輕舉妄動只會送死!」

    洪勝海問:「那我們要辦?」

    我早已衝出書房,回頭招呼洪勝海和胡斐:「洪勝海,你知會府中客人,三弟跟我前去看看!」

    鄭九武功只屬一般,要殺他不難,即便是我也只需三招兩式。再說小刀會是個專做偏門生意的幫會,首領和人結下仇怨毫不出奇,對方是否九流還沒查清 楚。但要真是九流,那是擺明了衝著我而來,明知道我當上俠客盟盟主,還要在易府附近行兇,我怎能視若無睹?我只好親自前去探個究竟,就算我還沒準備妥當, 提前和九流正面衝突也在所不惜,否則威信盡失,俠客盟亦名存實亡。

    我和胡斐認清方向,更不走大門,使出輕功便躍出高牆,向城隍廟奔去。那座城隍廟在金陵城的西南角,與易府只是兩街之隔,

    「大哥,如果是九流高手,我們有信心能勝嗎?」

    聽見胡斐在後面問,我說:「我既是俠客盟盟主,受託率眾對付九流,人家踩上門我能龜縮不出?此去正好看看我有沒有能力承擔這個重責!」

    說話間我們已去到城隍廟前,看見鄭九俯伏地上,幾個途人站在遠處指指點點。

    「走哪裏去?」

    「這若非調虎離山之計,便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要是後者的話,對方施襲後沒必要留在南京,我想他們會出城。」我吸了口氣,使出上天梯心法,繼續全速向南奔去。「上屋頂繼續追!」

    鄭九要真是遭九流毒手,九流的目標應該是我才對。幾宗滅門慘案接連發生,已足夠向江湖宣示九流的實力和凶狠。獨自歸來的幾位掌門、幫主,自難成氣 候;再加上他們武功不高,沒了門人幫眾即失去利用價值,九流根本沒必要再下殺手。鄭九之死,要不是引我出來對付我,便是要滅我的威風,兩者皆是針對我的招 數。

    當然我也得防著九流把我引開,然後偷襲易府。不過易府此刻高手如雲,在白萬劍、石清、石破天、李思豪等人坐陣,豈是其他門派可比?因此我也不太擔心。

    我們在屋脊蹤躍,眨眼已到城南,忽聞前面一聲慘呼,我和胡斐更不打話,立即撲向傳出叫聲之處。

    當我用盡全力躍過一列高牆,恰恰目睹陳少鵬被一個披著黑色連帽斗篷的男人打飛,背脊狠狠撞到高牆上面,扎手扎腳的摔在地上。我有如大鷹般向那披黑斗篷的男人撲去,雙掌遽出,便是一式降龍十八掌的躍龍深淵,其掌摯凌厲,逼使那人連退幾步,先避掌風。

    我雙掌擊中地面,把數塊青磚震裂。對方趁我來不及收掌,回身搶上一步,便要抓我肩膀。我臨敵經驗已經不淺,豈會如此大意?果然胡斐已然趕到,冷月 寶刀已掠到那人手腕之上。那人右手一縮一長,已搭住胡斐上臂。我回過神來,使出剪拳重擊那人胸口,把他震了開去,這才保住胡斐一條手臂。

    只見胡斐上臂衣服被撕破,隱見兩道血痕,難道對方使的是爪功?我驀地想起八極拳拳館裏面那條大木柱,不正是被人用剛猛爪功抓碎一大片嗎?

    合我和胡斐兩人之力,這才勉強逼開對方,而且他受了我一記野球拳,竟似是絲毫無損,實在是教人震驚不已!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陸)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陸)

     

    胡斐和李思豪磨拳擦掌,都想要大幹一場。阿三遭受重創,已

    無甚作為;黑衣女子武功未明,唯以瑱琦及程英二人該可對付

    得了;至於舒樺,正如前言,合我和胡斐、李思豪三人總可收

    拾得了他。

     

    「由他去吧!」我長嘆一聲,還是說道。

     

    「大哥,這……」胡斐想要反對,卻被我擺手打斷。

     

    「小舒,趙姑娘之事我非常內疚,但我已說得清楚明白,往事

    既不可追,我要為活著的人努力……今日我放你一馬,已跟你

    兩不相欠。」我直視著舒樺,森然說道:「從此我倆恩斷義絕

    ,你再執迷不悟,他朝相見莫怪我劍底無情。」

     

    舒樺嘴角一牽,霍然轉身,邁開大步離去。黑衣女子扶著阿三

    ,向我們微微點頭,也跟著舒樺走了。

     

    「這、這算是甚麼?」故斐心頭有氣,「大哥怎可以放他們離

    去?你已是俠客盟盟主,肩負抵抗九流重任。如今他們在大哥

    腳下殺人立威,以後怎教他人信服?九流又何懼於你?」

     

    「我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但阿一太也感情用事了!」李思豪

    也說道:「即便是舊識,將其生擒詳加審問後再放還,總比現

    在處理得要好……剛才那人似要把阿一殺之然後快,阿一又何

    必故作婦人之仁?」

     

    「阿一,桃靜說得不錯,你的好意對方並不領受,只怕是放虎

    歸山,將來禍患無窮!」

     

    瑱琦出現後首次開口,便質疑我的決定。「觀乎那人武功似不

    在你之下,我們應趁著人多勢眾,先把他留下再說!」

     

    瑱琦和程英出現後,一直站在李思豪和琴劍二婢後面,盯著舒

    樺等三人動靜──她們既隨李思豪趕來,大概已略知事情始末

    。

     

    自大名府一別月餘,我陪伴阿九南下,瑱琦卻要趕往襄陽,至

    今才得相見。我到俠客島走了一趟,回頭已是反九聯盟「俠客

    盟」盟主,變化不可謂不大,但瑱琦亦教我眼前一亮。

     

    每次跟瑱琦重逢,無論是桃花島、紅梅山莊、大名府……總能

    感受到她的變化,個性漸趨成熟、處事日益老練,頗有俠女之

    風。這次感受卻又截然不同!那口氣像是老江湖般,沒有半點

    瑱琦的影子。

     

    我望瑱琦搖了搖頭,先不跟她聚舊,對眾人說道:「三國時,

    關雲長華容道義釋曹操,皆因曹操於他有恩;小舒對我有救命

    之恩,我卻失手鑄成大錯,虧負於他……剛才我已跟小舒明言

    ,恩恩怨怨皆一筆勾銷,來日見面再不會輕易放過他了。」

     

    瑱琦、李思豪等皆世故之人,沒有追問我跟舒樺之間的恩仇。

    李思豪又道:「阿一你是大好人,可沒考慮俠客盟的立場,此

    事宣揚開去,怕會對俠客盟造成極大傷害,要是俠客盟就此崩

    解,既便宜了九流,那些公然跟九流作對的幫派又該如何自處

    ?阿一你應該比以前想得更多了。」

     

    我越聽越是心驚,不期然冒出一身冷汗。瑱琦走前兩步,拍了

    拍我的肩頭,說道:「先前在大都,你還談笑用兵、運籌帷幄

    ,把金輪法王、玄冥二老等玩弄於股掌之上,我師姊還說你有

    大將之風……今日一反常態,定有甚麼原因。」

     

    程英臉上一紅,卻沒有否認說過這番話。我嘆了一聲,又怎好

    意思把誤殺趙敏一事和盤托出?唯有說道:「總之一言難盡…

    …妳只管放心,我會收拾心情,絕不再犯這種錯誤。」

     

    舒樺等三人已不知所蹤,我們唯有返回金陵城再謀對策。才走

    進易府,眾人已七嘴八舌的詢問經過,我們早已議定一套說辭

    ,辯稱舒樺等人被我擊退,然後逃去無蹤,這是李思豪和瑱琦

    的提議,並得到胡斐、程英的贊同。

     

    自從城外跟瑱琦、程英會合後,我們一直討論舒樺的問題,我

    只跟瑱琦草草談了數句,問她們何以出現在金陵。先前收到消

    息,進攻襄陽的蒙古大軍已然退兵,詳細情形卻不甚了了,瑱

    琦也不過透露了少許,好像是蒙古大軍在交戰中接連失利、損

    兵折將,故鳴金收兵再思對策。

     

    其實在進城時候,我早就留意到了,只是礙於李思豪、程英就

    在旁邊,不好意思追問──瑱琦腰間固然插了一支權充劍器的

    玉簫,她背上還揹了一根綠玉杖,不正是先前給霍都搶去,最

    後重入瑱琦手中的打狗棒嗎?但瑱琦不過肩負搶回打狗棒的責

    任,事成回到襄陽,怎麼不把打狗棒交回黃蓉?

     

    那時候瑱琦注意到我的目光,只嫣然一笑,把手指放到唇邊,

    示意我不要作聲。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明白瑱琦了,先前聽她

    對我放走舒樺之事提出意見,總覺得精明老練得來帶點陌生,

    跟此時的佻皮神情可謂天壤之別。

     

    看來在群俠世界變化最大的,竟然是瑱琦,將來回到現實世界

    ,一定把大家嚇了一跳。

     

    易府中的情況倒是熱烘烘的,大家都在討論鄭九之死,看來九

    流實在引起了恐慌。算來我應是最早對九流抱戒心的人,打從

    剛進入群俠世界聽南賢提起,再加上海寧滅門慘案讓我蒙受奇

    冤,自然更是留神在意,終於得悉九流跟嵩山派左冷禪勾結一

    事。 

    但九流向來惡跡不顯,儘管我一直懷疑他們與多宗滅門案有關

    ,卻苦無證據。如今九流大反常態,公然殺人滅門,豈不成為

    武林公敵?到底九流是吃錯了甚麼藥,還是已經強大得無懼七

    幫十八派的正道勢力,抑或另有甚麼陰謀?

     

    先前害怕中了九流調虎離山之計,易府終於解除戒備,眾高手

    無不鬆一口氣,張無忌、謝遜、石清、閔柔、石破天、封萬里

    等,即使不認識九流,受到這許多滅門鉅案影響,全都緊崩著

    神經,預備著應付一場大戰。

     

    八仙劍掌門藍秦及七青門掌門柯子容更是又驚又怒,對於跟九

    流交鋒矛盾不已。

     

    各人相信九流已經離開金陵,七嘴八舌的討論這個神秘組織的

    來歷。看來九流潛伏多年,終於引起了迴響,令到本已多事的

    武林更是起雲湧。

     

    儘管明教已和中原各大派初步言歸於好,俠客島之約也雨過天

    青。但蒙古犯境、金輪法王等武林高手助紂為虐;日月教仍在

    東方不敗的淫威下為禍江湖;左冷禪、岳不群甚至余滄海等奸

    險小人似乎仍未肯死心。現在加上九流,只怕找尋神石要更困

    難。

     

    我站在「千古風流」的牌匾下,接過洪勝海交給我的一張紅色

    紙片。洪勝海說:「這是金陵一位丐幫七袋弟子要我轉交易少

    的。」

     

    丐幫向以背上佈袋多寡分辨地位高低,除了丐幫幫主,以九袋

    長老最尊,其次便是八袋長老。七袋弟子雖非長老,但也身份

    尊崇,以一個叫化子在江湖上得到各方認同,來日更大有機會

    晉身長老列。九袋長老向來行蹤無定,八袋長老多從幫主辦事

    ,各地分舵皆以六、七袋弟子掌舵,這位七袋弟子便是丐幫在

    金陵城中的主事人。

     

    我打開紙片,原來是將拜帖,丐幫奉行叫化生活,吃要吃冷飯

    殘渣、穿要穿破衣爛褲、居要居茅屋破廟,就連這拜帖也是用

    過不知多少回。丐幫中又分污衣及淨衣兩派,所謂淨衣,便是

    富家子弟或普通人家自願加入丐幫,用不著模仿正宗叫化在街

    頭行乞,只需在身上衣衫打兩補釘,以示並不忘本。

     

    對於沒錢的丐幫,淨衣派在不少時候對幫務幫助甚大,唯丐幫

    幫主向來皆是污衣派正宗叫化子出身,加上幫中污衣派佔絕大

    多數,所以污衣派勢力比淨衣派要大得多。就算是幫主身份,

    在當上幫主前地位已不斷提升,但為了維護幫規及服眾,即便

    成了八袋、九袋長老,也要穿破衣、吃殘羹,偶然還會親自行

    乞。

     

    黃蓉本來只是四絕之一的北丐洪七公的徒弟,並非真正的乞丐

    。她一個粉雕玉琢的妙齡少女,又是東邪黃藥師的掌上明珠,

    受命接替幫主時,先立下規矩不要骯髒,所以生活倒像個淨衣

    派似的,丐幫行事亦變得比較得體。後來黃蓉把幫主之位讓給

    喬峰,喬峰也非叫化出身,他是少林俗家弟子,半途投入丐幫

    ,但生性粗獷豪邁,跟幫中兄弟倒合得來,不怕冷飯殘羹,丐

    幫風格跟原先沒兩樣。

     

    我對洪勝海道:「既是丐幫英雄,快請他進來!」我們跟丐幫

    亦有淵源,前任幫主黃蓉是瑱琦師姊,現任幫主喬峰被逐出丐

    幫後,在選出新幫主前幫務由黃蓉暫代;我又被請託追回遭霍

    都奪去的丐幫鎮幫之寶打狗棒。說到這裡,我又忍不住望了瑱

    琦一眼,只見她和程英站在大廳角落跟焦宛兒說話。

     

    不一會,洪勝海已陪著一個叫化走進大廳,背上那七隻布袋甚

    是觸目,就連柯子容和藍秦也投以尊敬的目光。

     

    那七袋弟子我沒見過,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雖是個正宗叫化

    ,總算乾乾淨淨。他向我抱拳道:「丐幫劉竹莊拜見易少俠!

    」

     

    我微笑道:「易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未知尊駕到訪所為

    何事?」

     

    那劉竹莊大笑道:「好說好說,易少俠在金陵建府本屬第一等

    的大事,叫化子都想前來恭賀,同時向易少俠討口飯。不過金

    龍幫說易少俠不在府中,亦不排筵席,我丐幫的兄弟們均好生

    失望。」

     

    我拜託焦宛兒我置宅,主要為了守住四十二章經寶藏,結果焦

    宛兒替我把易府搞得有聲有色,除了府邸修葺得極具氣勢,更

    不等我回來,便正式開府,以易府名義在南京地面接濟武林同

    道,甚至與官府打交道。結果不足一年,當我首次回到金陵,

    已成了好大的一片家業,換焦宛兒的說話,足成江南一霸。

     

    「易某長年在外奔走,易府唯有交給金龍幫打理,還請劉兄莫

    要見笑,」我搖頭笑道:「改日易某當再請各位丐幫英雄喝酒

    ,算是保回開府的一頓飯吧!」

     

    「其實金龍幫早已替易少俠跟江南武林同道打招呼,敝幫兄弟

    亦著實得了不少飲食,哈哈!」劉竹莊正色道:「易少俠,劉

    某此來乃前任及現任幫主之命,知會金陵一帶的英雄豪傑,敝

    幫已於日前選出新任幫主。敝幫主雖非德高望重的前輩人物,

    但於敝幫以至天下皆有巨大貢獻,敝幫上下一心,以期在新幫

    主的領導下,驅除韃虜、光復我大宋河山,並與武林同道通力

    合作以維持正道。」

     

    我呆了一呆,先前都沒聽瑱琦和程英說起過……當然啦,我們

    在城外重遇後,還沒有時間細說閒談。我一邊望向瑱琦,一邊

    問劉竹莊道:「未知貴幫新任幫主尊姓大名?易某早前在襄陽

    出席英雄大會,與貴幫幫主可有一面之緣?」

     

    瑱琦望著我,跟旁邊的程英神色也是似笑非笑。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舉行英雄大會的時候,我在廣州一帶

    ,未能親睹易少俠大戰蒙古國師,委實可惜。」劉竹莊知道此

    事並不出奇,反正早已傳遍江湖。劉竹莊見我望著大廳角落,

    也跟著回頭望去,神色卻陡然一變,失聲叫道:「韓……韓幫

    主?」頓了一頓,已是衝前兩步,躬身叫道:「屬下七袋弟子

    劉竹莊,拜見韓幫主!」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伍)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伍)

     

    舒樺長劍一掄,赤色劍刃仿佛帶起一片火光,逼得我跟胡斐不

    敢正視。跟倚天劍的霸道又是另一回事,舒樺這劍雖似不及倚

    天劍鋒利,卻隱隱流露出邪氣,似乎是把魔劍,跟現在的舒樺

    倒是十分搭配。難道說舒樺是受這把劍的影響,思想越發偏激

    、行事越是狂妄?

    只見舒樺握著翠綠色的劍柄,劍尖已點到我的胸前。

    我側身閃避,看準劍身舉左掌拍去。舒樺劍招陡變,逕點我的

    喉頭。我吃了一驚,右手向劍尖抓去,左掌則變招改拍舒樺胸

    膛。我沒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這一抓劍刃,面對小嘍囉當然

    沒問題,可舒樺是大行家,用肉掌去擋劍,少幾根指頭算大幸

    。

    不知是我眼界準還是運氣好,我的四根手指竟在瞬間夾住劍身

    ,沒被劍鋒所傷。我截住了舒樺劍勢,但這麼抓住劍身亦難以

    著力,輕易被他抽回長劍。

    剛才跟舒樺短兵相接、招招落於下風的胡斐,一直不很甘心,

    看見我倆一招過後各自退開,舉起冷月寶刀便朝舒樺頭頂劈去

    。

    舒樺寶劍順勢劃了個半圓,鏗的一聲已將冷月寶刀砸飛!但見

    藍光閃了閃,冷月寶刀在空劃出一道弧線,在日光反射下好不

    耀目。

    憑此一招已見出舒樺、胡斐高低。舒樺的「天龍八武」固然厲

    害,但其九陽神功更是日子有功,所以輕而易舉便能讓胡斐兵

    刃脫手。當日我和舒樺也曾跟張無忌習九陽神功,舒樺修習的

    日子比我更久,惟他進境沒我那麼快。可九陽神功何能厲害,

    不是只學家傳內功心法的胡斐所能力敵。

    胡斐的實力雖未至於舒樺拉開,然而舒樺似乎對胡斐十分了解

    ,竟能覷準他刀招中僅有的破綻作出攻擊,這實在教人難以置

    信。難道舒樺也懂得類似獨孤九劍的武功?抑或他所使的就是

    獨孤九劍?

    不!雖然舒樺的天劍極難捉摸,卻仍依稀有招式可尋,絕非無

    招勝有招的獨孤九劍,跟他對戰過的我最是清楚。

    一招間便即失利,胡斐大是震驚,但他已非初出茅廬之輩,急

    忙倒踩七星步,避過舒樺的狙擊。我亦搶到兩人中間,一招剪

    拳避開寶劍,擊中他的肩膀。

    「甚麼?」舒樺身子一側卸去剪拳的拳勁。但他身法緩得一緩

    ,已無法追及胡斐,並且被我以破玉拳纏住。先前在黑森林跟

    舒樺對戰,我沒有佔到任何上風,但總算保住性命,最後關頭

    還擊退了他,過後想來倒是一額冷汗。事隔月餘,他的武功比

    以前更精進,我無法佔到便宜。

    由於沒有兵刃,我屢遇險招,有兩次幾乎被舒樺劈去半邊頭顱

    ,如此看來,他取我性命之意根本用不著懷疑。胡斐拾回冷月

    寶刀,見我和舒樺鬥得難分難解,一時間插不進來,唯有在旁

    邊看著,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傳來呼喝之聲,數條人影從金陵城那邊奔過來,觀其身

    法似乎輕功不弱。舒樺臉色微變,握著寶劍連劈兩下,把我和

    胡斐逼開,腳尖一點飄然退至黑衣女子旁邊。

    想不到合我和胡斐二人之力,仍奈何不了舒樺,明教八刃果然

    不容小覷。

    「小舒,你手中的是甚麼劍?」舒樺的孤殤劍和銷魂槍在黑森

    林一戰後落入我手,我亦以孤殤劍權充配劍──英雄劍被倚天

    劍削去半截後,我一直有留意趁手的兵器,可惜苦無所獲;孤

    殤劍雖較英雄劍略重、劍刃亦較長,可也算是神兵利器,將就

    著使用就是了。

    「火麟劍!」舒樺還劍入鞘,那劍鞘也是錄瓷顏色,不知是何

    物製造。「九流總流主待我以上賓之禮,以這天罡神兵相贈,

    我要以此火麟劍飲你之血!」

    我的確在《兵器譜》見過此劍,沒想到竟是「天罡三十六」的

    神兵之一!其實《兵器譜》只係幾個用濃墨寫成的卷宗,即使

    繪有刀劍式樣,如何能夠知道其顏色?因此外型如此出眾的一

    把火麟劍,在《兵器譜》上並不特別顯眼。

    「阿一!」聽到老遠傳來的呼喚,我瞥了瞥遠處,原來是李思

    豪帶著琴劍二婢從南京城趕來襄助,後面更跟著瑱琦及程英二

    人!

    瑱琦和程英不是在襄陽嗎?一個月前我才跟瑱琦分手,那時候

    傳來消息說襄陽告急,需要瑱琦回去協助抵禦蒙古大軍進犯。

    我因要護送阿九所以未能抽身,及後從俠客島回來,聽說襄陽

    局勢已轉危為安,我有想過甚麼時候去襄陽一趟見見瑱琦,可

    沒想到瑱琦和程英竟會在這裏出現!

    但我無暇過問當中因由。不計算侍劍和琴兒,李思豪、瑱琦和

    程英三人的出現,可謂形勢逆轉。自從光明頂及大都萬安寺兩

    場劇戰後,我的Level得到大大的提升,武功已稍比李思豪優

    勝,但他始終是個強援,舒樺那邊更加處於下風。

    「易一,合你和胡斐、李思豪三人之力,或許可以把我殺死!

    但我今日不能死在這裏!」舒樺半轉身去,森然道:「我得九

    流總流主治好內傷並恢復功力,又贈我火麟劍,答應助我報仇

    ……今日我到南京只為報其恩德,並沒打算在這裏把你幹掉。

    我現在便要走了,你要怎樣做?」

    「小舒,你這是自甘墮落!」我咬牙說道:「經過營救六大派

    ,明教跟中原武林總算冰釋前嫌;相反九流惡行逐漸彰顯,你

    何以竟棄明投暗?」

    瑱琦、李思豪等已來到我和胡斐身後,卻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他們並不認得舒樺,但聽我們說話,已知道是舊相識。

    「我早已反出明教,」舒樺乾笑兩聲,說道:「自從我得悉趙

    姑娘身份,我已知道自己必須作出決擇,而你應該明白我決擇

    了甚麼。」

    「無忌就在我府上,你不如去見他一見!」我踏前一步望他說

    道。

    舒樺默然半晌,徐徐說道:「我和無忌本就交好,由他來作這

    個教主,我是欣喜非常。可惜情義兩難存,我就是無法再為明

    教效力……要是趙姑娘要我對付明教,我絕不會猶疑,你認為

    我還能留在明教嗎?」

    聽到這番說話,我們全都無法反應。我本想說既然趙敏已死,

    何必太過執著?但我又如何敢再刺激舒樺?至於李思豪和瑱琦

    他們就更一頭霧水了。

    舒樺擺了擺手,已轉身離去。「如今趙姑娘被你所殺,我至少

    要為她報仇雪恨……如果楊左使和韋蝠王在這裏,我尚會感到

    難堪;我跟你和無忌平輩論交,想要我去見無忌,難矣!」

    李思豪搶前一步,指著舒樺喝道:「你想就這樣一走了之?」

    舒樺沒有回頭,冷冷說道:「易一,你劃下道兒來吧!真要開

    打我亦奉陪到底!」

    那個黑衣女子扶著阿三,叫道:「小舒,你應該先跟我回……

    」

    舒樺打斷她的說話,「我掩護你離開……我需沒把握收拾他們

    幾個,可也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一根毛髮!」

    我嘿聲說道:「你們是調查九流的重要線索,我絕不能就這樣

    放你們離開!」

    舒樺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為對抗九流而組織起來的俠客盟

    盟主嘛!九流的情報網可不是蓋的!只不過像你這種人竟堪稱

    俠客,中原武林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九流當然知道俠客島的邀約所為何事,否則也不會在短短時日

    裏面幹下這許多滅門大案,恫嚇各門各派。問題是舒樺連「俠

    客盟」三個字也聽說了,那可真不得了──當然這件事瞞不多

    久,我們也想到此舉會招惹九流的報復,只是太快了吧!我們

    臘八才擬定結盟,前後不過半個月而已,有關俠客盟的一切都

    通了天,就連慕容復也送我四個近身侍婢,實在不知是福是

    禍。

    因此我才會想到九流殺鄭九是為了滅我威風。舒樺說他並非為

    殺我而來,豈不引證了這點?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肆)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肆)

     

    餘下那個黑袍女子搶到阿三身旁扶住他,聲音滿是不屑:「枉

    你武功恁高,竟然收拾不了一個易一,如此大意怎麼給九流辦

    事!」

     

    阿三受了重創,已說不出話。這次我踢他的聲勢遠不及那日在

    黑森林中舒樺拍他那掌,傷勢卻絕對不輕。我知道那個女子定

    也不是省油的燈,此時卻擔心胡斐──不因為黑袍漢寶劍更勝

    冷月寶刀,而是我看出對方武功似不在我之下!

     

    胡斐舞動冷月寶刀迎向黑袍漢,使出胡家刀法攻敵。胡家刀法

    沒有驚天動地的名字,看上去招式更不見突出;其實出刀又快

    又狠,刀招似在情理之中亦在意料之外。胡斐功力不比我淺,

    配合上乘的胡家刀法,即使是我也要先避其鋒,拆得百招開外

    方可穩佔上風。然而那黑袍漢雙腳釘在地上,沒有挪移蹤躍,

    只以右手使劍,竟輕描淡寫便將胡斐的刀勢完全化解!

     

    黑袍漢武功大抵跟我在伯仲之間,稍勝於胡斐。憑這差距實無

    可能無視胡家刀法的厲害。兩人武功相去不遠,胡家刀法一點

    也不輸人,胡斐到底因何被壓制?那人好像很了解胡斐似的…

    …對啦!冷月寶刀名氣不大,先前又被埋在胡一刀墳裏,那黑

    袍漢竟也知道它的名字,難道說九流已摸清了我們的底細?

     

    九流是神秘殺手組織,最近更顯露野心,想要變成另一個日月

    教,它要是暗中查探我們亦不無可能。眼見那女人扶著阿三離

    開,我不知道應該阻止他們還是協助胡斐──那女人不知武功

    如何,卻似是三人中的頭兒,能夠攔住她的話,應該可以獲得

    不少有用情報;換個角度看,面對我和胡斐兩個高手,阿三又

    負傷退下戰場,那女子仍是從容不逼,並留下黑袍漢以一敵二

    ,竟是胸有成竹,對同伴投以絕對信任的一票?

     

    我盯著黑袍漢,見他跟胡斐拆了十餘招,那劍法越瞧越是眼熟

    ,好像哪裏見過似的。再多看兩招,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失聲

    叫道:「天劍!」

     

    黑袍漢冷哼一聲,突然向前踏上一步,手中寶劍中宮直進,彷

    彿要把胡斐開膛破腹。胡斐隱然已是刀法名家,與江湖上一些

    好手譬如余滄海、田伯光甚至兵不群相比,可說是不遑多讓。

    但一山還有一山高,對方非但壓制著胡家刀法,且游刃有餘,

    稍為進取即將胡斐逼得手忙腳亂,自是十二分的氣餒。我知道

    再戰下去胡斐必敗,只好放過那個黑袍女子不管,搶到胡斐跟

    前接住那黑袍漢的劍招。

     

    黑袍漢手腕微抖,寶劍幾乎削斷我的右臂。「你手中無劍,也

    不過是前來送死!」

     

    當我認出那劍法竟然是曾經令我吃盡苦頭的「天劍」,就連黑

    袍漢的聲音也耳熟起來,「你果然是小舒!」

     

    黑袍漢寶劍陡地頓住,劍尖指著我的鼻尖,獰笑道:「你終於

    把我認出來了!」

     

    但見他把斗篷上的帽子扯落,果然是明教「八刃」之一、於我

    算有救命之恩、鍾情於趙敏而甘作其奴隸的舒樺!雖然我已有

    所覺悟,但親眼證實他的身份,還是感到一陣痛心;至於胡斐

    更是極度錯愕。

     

    我救出六大派、逃離大都之後,在一片黑森林跟趙敏起了爭執

    ,最後錯手傷了她性命,結果為此和舒樺狠狠打了一架,幾經

    辛苦才將之擊退。舒樺身為明教光明左使楊逍座下「八刃」之

    一,武藝自有獨到之秘,卻沒料到竟精妙如斯──他是明教四

    大護教法王、青翼蝠王韋一笑的師姪,所習武學更是驚人,號

    稱「天龍八武」,博大精深、包羅萬象,刀、劍、拳、掌無一

    不曉。

    「小、小舒,你是甚麼時候被九流招攬?」我臉色要多難看有

    多難看,「難、難道說……你竟和阿三一樣,因為趙敏之死,

    這才投靠九流?」

     

    胡斐聽出點甚麼,在我身後問道:「大哥,趙姑娘死了麼?甚

    麼時候的事?」

     

    舒樺嘿聲說道:「胡兄弟,姓易的大概沒跟你提起……這當然

    了!他怎好意思跟人說出真相?好好一位姑娘,被他最凌厲的

    殺著所傷,就此香消玉殞,真是枉負他那俠義之名!」

     

    胡斐要待不信,但見我沒有反駁,咬著下唇默不作聲。舒樺繼

    續說道:「趙姑娘縱有不是,也罪不致死……她可是協助你救

    出六大派,成存了你的名聲!我知道你們看不起趙姑娘蒙古人

    的身份,對她諸般猜忌,合作營救六大派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就算趙姑娘利用你對付霍都,那又怎樣?你怎可以恃強凌弱,

    將她殺死?」

     

    我無從為自己辯護。我承認面對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使我神

    經過分緊張,這才失手害了趙敏。事已至此,我多說亦是無益

    ,向舒樺解釋也是多餘。對於誤傷趙敏一事,我是懊悔不已,

    唯往事不可追,我又可以做些甚麼?在這個群俠世界生活數年

    ,我並沒有把趙敏當遊戲NPC,覺得殺了也不惋惜;只是由始

    至終,把遊戲玩下去、找出所有神石然後帶瑱琦回到現實才是

    正事,我寧願帶著對趙敏的悔疚完成遊戲,總比甚麼也不幹來

    得強一些。

     

    「小舒,趙敏一事我非常難過。行走江湖誰不帶上幾條人命?」

    我嘆了口氣,說:「我出道以來殺人更多,多得數不到、記不

    住。對於我來說,那些人只有該死和不該死兩類,而趙敏是唯

    一一個不該死的……我但願沒有擲出那一招『天外飛龍』,可

    已經太遲了,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無法使趙敏復活,小舒你這

    又何苦?」

     

    「那該怎麼辦?」舒樺怪笑道:「依你說就這麼算了?那太便

    宜了吧!難道你連殺人償命這道理也不懂?」

     

    「如果無分善惡是非,只知道一命抵一命,那要殺到甚麼時候

    ?趙敏固然不該死,我自問亦非奸佞,且肩頭上有著許多擔子

    ,活著比死掉於世更有作用。」我望著舒樺,誠懇的說道:「

    有時候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活著、留下來面對一切才更困難

    ,我是抱著這個想法一直走下去,做更多的好事、幫助更多的

    人,這樣才可補償我所犯的過失。」

     

    「你以為可以矇混過關?」舒樺又是一聲長笑,森然道:「那

    也太小看我舒某人了!易一,當日我救活阿三,為的便是與他

    合作找你報仇雪恨,你以為憑幾句說話就能把我打發?看劍!

    」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参)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参)

     

    阿三搶了上來,左臂伸縮間,已分別攻向我和胡斐,把我倆逼退。短短數秒間,我揮拳出掌格開了阿三的六記險招,還沒計算胡斐承受的攻擊。以阿三一條 手臂,竟能使出如此快、如此狠的招式,實在教人眼花撩亂、應接不暇。我沒帶兵刃在身,想到阿三強橫指力,生怕被他抓中皮肉;胡斐雖然手執冷月寶刀,然而阿 三出招奇快,而且施以近身肉搏,胡家刀法竟使不開來。

    「三弟,他右臂未癒,我們專攻其弱點!」我招呼胡斐一聲,右掌向上推,拍開阿三左臂,左拳已使出野球拳的一式殺著──破拳,直轟阿三腰眼。

    腰眼是人身要害之一,要是受創以後甭想傳宗接代。我本不想如此,可是阿三出乎意料的強勁,不施重手怕要反過來吃大虧。

    阿三突然伸出右手,輕易接住我的拳頭!

    我失聲叫道:「你的右手不是已經被我……」

    阿三獰笑道:「內傷也已好起來,這種外傷就不能復元?你忒也托大了!」

    我右拳一陣劇痛,連環踢出雙腿,點向阿三小腹。這急中生智,算得上圍魏救趙,阿三無奈鬆開五指,向後倒退數步,不讓我踢中他。

    沒可能!道理上內傷的確比外傷難好,但要是有靈丹妙藥甚或得高人以內功療傷,復元速度可以幾何級數加倍,就像我得丁典傳授神照經一般──只是這種際遇萬難遇上。另一方面,外傷諸如骨折卻需要一定康復時間。因此阿三可用右手出招,教我摸不著頭腦。

    胡斐在旁提點道:「大哥,看來此人武功在你我之上,必須小心在意……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甚麼,唯此刻多想無益!」

    我點了點頭,望阿三說:「你為了替趙敏報仇而加入九流?我有愧於趙敏,念你忠心為主,想要放你一馬……唯九流之惡昭然若揭,早晚與武林正道為敵,我也只好見一個砍一個,算為武林除害了。」

    「用不著你來裝好人!」阿三哈哈大笑:「你還真以為可以打敗我?小子,來接我的大力金剛指!」

    剛才還在仰天大笑,眨眼間已攻至我的身前,阿三出爪之快,實在有如鬼魅,我以破玉拳和野球拳擋了兩招,右肩早著了阿三一下,被抓破衣衫之餘亦血花四濺。胡斐揮出冷月寶刀要削阿三手腕,阿三右臂一縮一圈,五指已搭到胡斐刀背。

    胡斐已吃過阿三苦頭,這次不敢大意,連忙收刀轉身,反劈阿三後腰。阿三左爪抓向胡斐手腕,奪刀之餘要廢他筋脈,胡斐硬生生收招後退。兩番出手不但無功而還,反被阿三爪功制肘,胡斐卻不肯輕易言敗,咬牙便要重新撲上。

    我搶在胡斐前頭,以降龍十八掌一式降龍有悔把阿三逼開,沉聲道:「三弟不要急!我可不會輕易敗陣!你小心看著後面兩人!」

    阿三怪笑道:「還是你聰明!九流高手如雲,你倆的敵人可不只我一個!只是任你如何謹慎亦是無用,當你們追上來,已註定要葬身此地!」

    我雙掌推出,乃是另一式見龍在田,「我承認你的實力,但我也未必輸你!」

    兵荒馬亂之際,武功多厲害也施展不出,好像同是趙敏隨從的阿二武功猶勝阿三,最終竟死在亂箭之下。至於阿三武藝似乎不比六大派高手差,甚至比我優 勝,當時卻沒看出來。那晚他目睹趙敏慘死,急怒攻心下發揮不出原有功力的五乘,給我輕易打折腕骨,旋即被舒樺偷襲,重傷昏死過去,我還道他實力只跟我相 近。

    「我是西域金剛門的高手,今日教你知道我真正實力!」阿三出爪如狼似虎,我屢遇險招,身上多處帶傷。胡斐忍不住又要上前,我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一條黑影卻閃到他的跟前!

    站在後面替阿三掠陣的兩人當中,有一個是女子口音。攔住胡斐的是另外一人。那黑袍漢左手虛按,冷冷說道:「儘管你們聯手也未必能夠打敗阿三,然而這場戰鬥很有看頭,我不想有人干擾……我與你本無仇怨,但你再踏前一步,莫怪我不客氣。」

    那個女的說道:「你終究是別有想法……這兩人跟九流作對,單只一條便有取死之道,你何不爽爽快快幹掉他?流主可沒讓你自把自為!」

    黑袍漢哼聲道:「不用你管!」

    胡斐按捺不住,右臂一抖,冷月寶刀已挑向黑袍漢的喉頭,「少囉唆,快滾!」

    黑袍漢嘿的一聲,身形徒地拔起,早已躍上半空。但聽鏗的一聲,黑袍漢的長劍已然出鞘,在日光之下閃著刺眼劍芒,端的是一把好劍!

    我給阿三纏上,沒辦法救援胡斐,眼睜睜看著那黑袍漢在半空劃出一道紅光,直削胡斐頭頂。我左臂一封,架開阿三的右爪,瞥見胡斐雙手執刀奪起擋格,紅光倏地消失,架在冷月寶刀之上的,竟是一柄通體殷紅的劍刃!

    只見黑袍漢一擊不中,旋即收劍後躍,嘿聲道:「冷月寶刀果然名不虛傳,盡能跟我這寶劍爭雄……那麼我們便在武學上見真章!」

    冷月寶刀是《兵器譜》上面有名的天罡神兵,比先前的忘情刀要更鋒利。這次跟黑袍漢短兵相接,看上去似是難分高下,其實還稍落下風──冷月寶刀雖不致給那寶劍砍壞,可是聽那刀劍碰撞的聲音,身經大小百餘戰的我,還是分辨出誰較優勝。

    當日我那《兵器譜》上排名第七的英雄劍,竟在多次與排名第四的倚天劍硬碰後被砍折。相差三名便有如此差異,卻不教人驚訝──倚天是霸道之劍,面對 尋常刀劍更是稍觸即斷,英雄劍可支撐許多時間,已讓人刮目相看。兵刃霸道毀人兵器,卻不及王道武器顯正守邪,諸如英雄劍雖斷,依然不失皇者風範,使其他刀 劍黯然失色。

    冷月寶刀在《兵器譜》上排名二十五,這柄寶劍級數隱然在冷月寶刀之上,到底是哪把神器?我對《兵器譜》記憶猶在,這麼一柄劍刃仿似紅寶石、劍柄有 如綠釉瓷的寶劍,為何沒有印象?我想了一想,終於明白《兵器譜》圖文並荗,就是沒有顏色;偏生此劍顏色、形象如此突出,反讓我腦筋轉不過來。

    阿三陡地大喝,雙手分襲我左胸和小腹。我兩臂在胸前一封,擋住阿三猛攻,臂骨幾乎被震斷。阿三手掌一翻,張開十指便要抓我手臂,要是給他抓中,兩 條臂膀只怕立即廢掉!幸好阿三精研大力金剛指,下盤功夫雖穩,卻僅是馬步而已,未有同等級數的腿功與爪功相輔相承,算是一大敗筆。

    我也沒練過腿功,但是臨敵講求變通,尤其當你處於劣勢,更不可能獨沽一味只用擅長的武功。過去闖蕩江湖,與人對戰處於下風居多,已習慣了隨機應變。此時我圈住阿三雙臂,不讓他活動。

    「正呆子!竟然跟我比較臂力?我立即就能震碎你的臂骨!」阿三運起金剛伏魔神通,要把我的手臂硬生生絞碎。

    「我可不是跟你較勁!」我冷笑一聲,腳尖已無聲無息的點中阿三小腹。此招並非甚麼高深武功,但蘊含了我五成混元勁,點在阿三的丹田之上,登時破了他的金剛伏魔神通!

    阿三臉色驟變,噴出一口鮮血,立即掙脫我的糾纏。他急退數步,步履已然不穩,有如醉酒般身子搖晃,往旁邊便倒。

    未完.待續

Fuck...來美國幾個月 英文聽力真的有變好...

我回去翻舊聞



找到這個/Proper_Use_Of_English.swf



http://fun.drno.de/flash/Proper_Use_Of_English.swf

(不知何原因 直接網址失敗 google過去成功http://0rz.tw/78438 )



如今一聽



聽力比當時貼這檔案的時候 強上述倍(可見以前多弱...)



雖然現在還是沒全聽懂 不過7-8成是沒問題了



那應該是字彙的問題...



我要在加油!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肆)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肆)

     

    北方人最重過年,有許多風俗傳統,江南又是另一番景象──

    既有從北方流傳過來的習俗,亦有南方獨有的浪漫氣息。中國

    人信神,見山拜山見水拜水,長江一帶楚人崇巫,節日總離不

    開祭神祀。打從臘月年廿三送灶神開始,家家戶戶忙著貼鍾馗

    、畫門神、寫紅紙、送財神,女人還要製年糕、作新衣等等,

    忙個不亦樂乎。

     

    我易府不比一般人家,男女僕婢合共有三數十人,就連洪勝海

    也說不清楚,得去問焦宛兒從金龍幫調來幫忙管家的陳少鵬。

    有他們辦年貨,我大可以安坐家中,不用掛心甚麼。只是焦宛

    兒的意思,是要我感受一下南京城過年的熱鬧氣氛,再講留在

    易府也不得太平,江湖上的人物,尤其那幫擺不上檯面的三流

    腳色,無論識與不識、有事沒事,總愛找上門來,串門子、套

    交情、打秋風、撞木鐘,要甚麼心思都有,煩得不可開交。說

    不得,便帶上瑱琦、胡斐等人,由焦宛兒作東,把個金陵城裏

    裏外外遊了一遍,揚子江、燕子磯、莫悉湖、落紅橋、勝棋樓

    、虎踞關、鬼臉崖、魁星閣等等,真個是景色醉人,流連忘返

    。

     

    這日已是年三十,雖說下頭有僕役張羅,我還是跟焦宛兒出去

    ,買了些香燭佛像、鮮魚果品,還有兩串鞭炮,要等子夜開年

    。焦宛兒見我來了興緻,更是歡喜,說要邀我到焦家大宅團年

    。其實以我和焦家關係,不但跟焦宛兒出生入死,與焦公禮亦

    是忘年之交,絕對夠得上受用一頓團年飯。但我已建府自立,

    家裏幾十號人,即使不理下人們,難道帶著一幫子朋友去焦家

    大宅作客?再說,這樣作對家人也不好。

     

    這晚易府大廳中筵開兩席,招呼眾位客人。謝遜、史婆婆輩份

    最高,理所當然佔了首席,由我坐在旁邊相陪;同桌的還有封

    萬里、石清、閔柔、藍秦、柯子容等前輩;張無忌身為明教教

    主,瑱琦是丐幫幫主,石破天為長樂幫幫主,石中玉為雪山派

    掌門,李思豪為紅梅山莊莊主,故亦並列首席;至於胡斐乃是

    我的結義兄弟,自當敬陪末席。

     

    第二席安排比較隨意,當中以程英居首,白綉與另外兩名雪山

    派弟子坐在旁邊,侍劍、琴兒、雙兒和府中有身份的亦可入席

    ,洪勝海和陳少鵬則在下首相陪。

     

    看著家僕捧出一盤一盤熱葷,我舉起酒杯向坐對面的張無忌說

    :「剛才聽洪勝海提及,你的表妹殷姑娘已能坐起來進食……

    無忌真個是著手回春,那長樂幫姓貝的實不可同日而語。」

     

    張無忌把酒杯放到唇邊,笑道:「好歹我也是跟隨『蝶谷醫仙

    』胡青牛胡老前輩習醫,雖說只是略知皮毛,武林三大神醫的

    美譽卻非浪得虛名……阿離是我血脈相連的表妹,我更不能不

    出力救她。」

     

    我搖頭說道:「殷姑娘受這重傷固然不值,可幸遇著無忌這位

    醫術高明的大夫,實在是不幸中之大幸。」

     

    張無忌臊得兩頰通紅、雙手亂搖,說道:「我只是略懂醫道,

    如非救人心切,如何敢醫阿離?」

     

    我嘿聲說道:「無忌這話太假,別忘了我體內的玄冥神掌掌力

    ,也是拜你傳授秘笈《九陽神功》才能根治,以至剛至陽的內

    力化解寒毒,未嘗不是醫道……你的醫術已絕不下於三位神醫

    !」

     

    張無忌打了個哈哈,倒是旁邊的謝遜說:「無忌孩兒,蝶谷醫

    仙的醫術當世第一,你只是侍俸在側已獲益良多,別妄想胡青

    牛會收你作入室弟子……以你現今的醫術,固然無法與胡青牛

    相比,但也勝過世間多少欺世盜名的所謂名醫。無忌孩兒宅心

    仁厚,單是那份醫德已沒得說的。」

     

    謝遜對張無忌愛護之情溢於言表,唯張無忌亦的確是人中龍鳳

    ,年紀輕輕武功、品行、醫術均是第一流,再加上明教教主的

    身份,實在教人妒忌。

     

    李思豪朗聲一笑,站起來與瑱琦祝酒,「韓姑娘當上丐幫幫主

    ,乃黃幫主以來第二人,不啻是宗千古奇聞,亦受用得大家一

    杯水酒!」

     

    瑱琦報以微笑,盈盈站了起身舉杯回敬。「小妹祝李大哥紅梅

    山莊聲望日隆、家業日大!」

     

    李思豪笑著舉杯一飲而盡,用手背抹了抹唇邊,說道:「聲望

    再隆也隆不過快劍易一、家業再大也大不過金陵易府啊!」

     

    眾人哈哈大笑,均來湊趣互相恭賀,還沒到子夜已應了新歲的

    景兒。可在這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卻有兩人愁眉不展──藍

    秦猶自強打精神,跟著我們舉杯說笑,柯子容臉色卻越來越難

    看,終於忍耐不住,霍地站了起身,朝我抱拳道:「易少俠、

    易盟主,恕老夫失陪了!」

     

    其實我們都知道柯子容所為何事,卻無法安慰他。武林發生幾

    宗滅門血案,實在是慘絕人寰,柯子容和藍秦家破人亡,這熱

    鬧的團年景象對他來說就如利刃般剮心。無論是當日加入俠客

    盟的藍秦,抑或自行離去的柯子容,我對他們亦感到難過,而

    且希望山一分力,可是這分力要著落到哪裏去?更何況江湖哪

    天少得了殺人命案?大伙兒緝兇之餘難道連過年也得愁雲慘霧

    ?

     

    看見眾人面面相覷,柯子容自知得罪了人,好不容易乾笑兩聲

    ,望我說道:「易少俠莫怪老夫不知趣,但想這晚團年,唯我

    和藍掌門遭受滅門,巴巴趕到易府難道便是為了湊個熱鬧?」

    見我臉色難看,柯子容嚥了一口唾沫,咬牙說道:「老夫憶起

    過世的老妻兒女,實在沒這心情受用這頓團年飯,不敢掃了大

    家的興頭……老夫這就離開易府,就連報仇之事也不敢勞煩易

    少俠了!」

     

    我緩緩站了起來,心裏雖體諒柯子容,亦恨他粗鄙無禮,「柯

    掌門,易一曾答允替兩位主持公道,事實上即便沒有俠客盟,

    易一自出道以來均以行仗義為己任,更與九流有多次接觸……

    然而九流惡行雖漸彰顯,仍是見首不見尾,我們也無可奈何。

    再說俠客盟並非為強攻九流組成,反以互相支援抵禦九流為主

    ,暫時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石中玉在旁邊說道:「紅白二事無日無之,總不能為你七青門

    的白事,要大伙兒連個團年飯也不吃啊!」

     

    石清想要喝止石中玉,最終忍住沒有發作。藍秦臉色亦不好看

    ,卻在旁邊勸道:「柯掌門,你這又何必呢?易盟主年紀雖輕

    ,在江湖上的名聲非你我所能企及,哪有半點含糊?你莫要冤

    枉了好人!」

     

    柯子容嘿聲冷笑,「藍秦,你處處討好易一,能得甚麼好處?

    你八仙劍和我七青門一樣,算是在江湖上除名,對這金陵易府

    來說還有甚麼價值?原先老夫也以為俠客盟可以替我報這血海

    深仇,可惜除鄭九被殺當日,再無九流半點消息……老夫還聽

    說易一所以放任九流殺手離開,因為當中有他認識的人……到

    底易一與九流有甚麼關係,嘿嘿!老夫可不清楚呢!」

     

    柯子容不但直呼我的名字,還誣蔑我跟九流勾結!且不論我與

    舒樺的關係,他豈能單憑此事便污人清白?那時候我的確有放

    過舒樺之意,那不過是出於我誤傷趙敏的內疚感,更重要卻是

    我權衡輕重,知道強留舒樺須付出沉重代價,亦不一定得到甚

    麼有用資料,所以決定讓他們離開。誰知道在柯子容口中,竟

    變成如此不清不白的一件拆爛污!

     

    看著柯子容那恃老賣老、目中無人的態度,儘管我深明他家破

    人亡之痛,還是感到一陣厭惡。再說,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名聲

    ,正如我跟瑱琦所說,對遊戲進度幫助極大,豈容他三言兩語

    將之破壞?

     

    另一方面,也許柯子容的確說中我的心事。俠客盟於我來說,

    若能夠加以利用,可幫忙打擊敵人甚至尋找神石。八仙劍和七

    青門兩個門派已不復存在,對我實在是沒半點用處,或許是有

    那麼一點怠慢也說不定。

     

    剎那之間,我腦海裏面閃過種種念頭,柯子容的態度讓我感受

    到一種威脅──在其他人的目光注視下,我知道要迅速表態方

    能消除柯子容製造出來的疑慮,不能讓人對我有半點不信任。

    我氣得直想把柯子容踢出易府,以消我心頭之恨;考慮到柯子

    容未必就此罷休,或會在江湖上說我的壞話,我甚至起了將之

    滅口的念頭。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参)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参)

     

    「對了!」瑱琦把打狗棒交到我手上,「阿一,這是打狗棒,

    在紅梅山莊已經讓你看過了,可有甚麼發現?」

     

    「哪能有甚麼發現?」我不明白瑱琦的話,一邊捧著打狗棒研

    究,一邊說:「這是《兵器譜》上排名第五的神兵,雖然不是

    削鐵如泥利器,可是其材質非金非石,堅韌無比,配合打狗棒

    更是無堅不摧……照我看,製作這打狗棒的技巧比鑄造屠龍刀

    要更難!」

     

    「嗯,我也問過黃師姊,」瑱琦說道:「她說丐幫自古相傳,

    打狗棒是一位名叫伏虎的羅漢,在三百年前交給第二代幫主的

    神物,實不足信……」

     

    聽瑱琦說得頭頭是道,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這是遊戲設

    計者的設定,他說了算數,根本不必深究。因此我也不再理會

    打狗棒,問瑱琦道:「對了!雖然說成為丐幫幫主可喜可賀…

    …以後要找尋神石,可找個理由發動丐幫幫忙,但郭夫人答應

    過我們,只要找回打狗棒,便會說出其中一顆神石的下落,她

    可有兌現承諾?」

     

    瑱琦笑了一笑,說道:「神石嘛!是當年中神通王重陽交給洪

    老幫主的,洪老幫主將之當成丐幫幫主的信物之一,直至遇上

    有緣人才歸還。神石經過洪老幫主、黃幫主、喬幫主之手,理

    所當然的交給我保管,讓我守候有緣人出現啦!」

     

    我霍地站起,問道:「妳已經得到神石了?怎麼不早說啊?快

    拿出來讓我看看!」

     

    瑱琦搖頭說道:「我早交到你手上啦!其實這顆神石,一直在

    我們身邊,只是我們沒察覺罷了!」

     

    我呆了一呆,望著手上的打狗棒──瑱琦只曾把打狗棒交給我

    ,難道神石就在打狗棒裏面?我想要敲敲打狗棒的棒身,看看

    裏面是否中空,但這打狗棒份量非輕,豈能是中空之物?當我

    視線落到打狗棒頂端,不期然說道:「不會吧?就那麼明顯?

    」

     

    瑱琦點了點頭,「誰都看到這顆神石,但誰也沒想到它竟是如

    此重要……神石『射雕英雄傳』,一直就鑲嵌在打狗棒的頂端

    !」

     

    四、五尺長的打狗棒,末端鑲有一顆翠綠寶玉。我五指抓著晶

    瑩剔的寶玉,用力往右旋了兩旋,輕易便把神石拆了下來。

     

    「原來竟是這麼容易!它真的是神石嗎?」

     

    瑱琦提示道:「照老規矩,放在燈火下映照!」

     

    果然沒錯!神石裏面隱隱有著「射雕英雄傳」五個字樣,至此

    我們奪得七顆神石,遊戲完成度已達到二分之一了。

     

    <……得到神石射雕英雄傳

     

    「瑱琦,當日初到群俠世界,我真沒想過妳能幫上大忙!」我

    忍不住讚嘆道:「雖然不敢小看妳,但妳跟這個電腦遊戲是那

    的不搭配……這次奪還打狗棒、成為丐幫幫主、取得神石全由

    妳一手包辦,將來回去現實世界,貢獻可大啦!」

     

    瑱琦抓著衫角說:「總算沒有白費功夫……至於這個丐幫幫主

    ,實在是個意外。我明白幹掉蒙古皇帝的確是奇功一件,要是

    丐幫中有聲望有地位之人,以此功勞被選為幫主最合理不過,

    省下誰多功夫……可我並非丐幫弟子,若不是郭大俠、黃師姊

    力排眾議,長老大會未必便通過讓我接任幫主一職。」

     

    我有點不明白,問瑱琦道:「我以為憑妳的個性,應該會推掉

    幫主之位……雖然妳已逐漸適應江湖生活和武林規則,但作一

    個遊雲野鶴尚可,統率天下第一大幫可不容易啊!少一點權謀

    詭計也不成,就像喬峰……雖然他並非漢人,又在大都給蒙古

    韃子出力,但當日被揭穿身世,我想總是中了別人的暗算。妳

    不害怕重蹈喬峰的覆轍嗎?」

     

    「我不是沒想過這種問題……但我想,如能得到丐幫幫助,將

    來找尋神石會事半功倍,再說以丐幫跟金陵易府結盟,便成為

    天下其中一股勢力,無懼其他對手。至於你竟成為六十個幫派

    的盟主,這是我所意想不到的。」

     

    「無論如何我們總算跨出一大步,」我執著瑱琦的手,難忍內

    心激動,「花了四年時間,若說取得半數神石,我覺得最大的

    成就還是真真正正在武林佔上一個席位。」

     

    「嗯,丐幫和俠客盟聯手,過不了幾天便會轟傳天下!」瑱琦

    笑道。

     

    瑱琦還是錯了,不用幾日,就兩天時間,江南一帶已有不少江

    湖人物風聞其事,紛紛前來問訊。丐幫其實就是叫化幫,普天

    之下最多的也就是叫化子了,真不能低估他們的組織能力及傳

    信方法。要不是機密事兒,不怕鬧個天下皆知,丐幫除了派出

    各分舵弟子前去親傳口訊,還會遍成蓮花落和歌謠,在大街小

    巷間唱誦,不一會兒就連三尺小童也知道此事。

     

    新興勢力俠客盟雖只是六十餘個二流門派所組成,當中亦有雪

    山派、長樂幫、金龍幫、神拳門、唐門、龍王門等幾個很有實

    力的幫派支撐著,再加上我金陵易府人氣急昇,江湖中人大都

    抱持觀望態度,不敢小覷了俠客盟的發展潛力。如今加上號稱

    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支持,更是震動江湖。

     

    張無忌瞧著熱鬧,想起我倆交情,便要指示明教也跟俠客盟合

    作,只因明教教眾不在身邊,這才沒有立即作出通告。倒是他

    的義父金毛獅王謝遜目盲心不盲,暗地裏勸張無忌不要急在一

    時,且看江湖反應如何再作決定──我很佩服謝遜洞悉先機,

    沒想到俠客盟和丐幫結盟,果然引發部分人的不安,若明教再

    插上一腳,後果更是不可想像。

     

    至於有誰感到不安,看官大約也能猜出一二,不過在當時我和

    瑱琦等人並不知情──但那就像蝴蝶效應般,的確存在著,並

    在往後的日子慢慢浮現出來。

     

    如果僅得三數個影響,那只是個別事件,並不能稱作蝴蝶效應

    。因為俠客盟而催生出來的各種改變,並非三言兩語所能說得

    明白。就拿李思豪和胡斐來說,原來也受到不大不小的震撼,

    原本只是快意恩仇,如今各自多了一點兒打算。

     

    這次回到金陵,焦宛兒說過要讓我趁難得的餘暇,好好休養生

    息,並且感受一下南京繁華熱鬧的過年氣氛。事實上我闖蕩江

    湖這麼久,除了在華山學藝的八個月,其餘日子都是東奔西跑

    不得安寧。這次一連解決了兩三個事件,包括調停明教與中原

    各派的紛爭、從金輪法王手中救出六大派、又揭開了俠客島臘

    八粥之迷,總算讓手頭上比較棘手的問題告一段落;而獲推舉

    作俠客盟盟主,更為今年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惜是江湖接連發生滅門慘案,很有可能屬九流所為,矛頭直

    指向我──我想躲懶偷閒也不能夠。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貳)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貳)

     

    聽到瑱琦竟然隻身潛入蒙古大營,我實在是嚇了一跳!她甚麼

    時候變得這樣大膽?想到當初進入群俠世界,她還哭著要我帶

    她回去……雖然我知道她在桃花島練就一身好武功,也曾跟我

    們闖蕩冒險,記得梅莊那次我為得到神石而大意急進,結果使

    瑱琦身陷險境,事後懊悔不已,暗中許願要憑一己之力完成進

    度,與瑱琦離開遊戲。沒料到瑱琦竟不顧自身安危,去做自己

    認為應該做的事,當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程英口中的第三件大功,吸引了廳中所有人的注意,教瑱琦臉

    紅不已。前兩件大功,分別為丐幫奪回打狗棒,保住天下第一

    大幫的威名;與及千里報信,讓襄陽樊城及早佈置,免被蒙古

    韃子有機可乘。前者對丐幫恩同再造,後者則保住襄、樊二城

    ,那第三件千古奇功,到底是怎麼樣的一件功勞,足以令瑱琦

    成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

     

    程英豎起第三根手指,徐徐說道:「韓師妹在襄陽保衛戰之中

    ,擊殺蒙古皇帝,立下宋蒙交戰之來最大之軍功,更逼使其立

    即退兵,使我大宋得以保江山!」

     

    胡斐、李思豪等聞言大譁,胡斐叫道:「怎麼沒聽到韃子皇帝

    駕崩的消息?」李思豪也說:「我們從大都回來,才知道蒙古

    帝國已組軍南侵,蒙古皇帝甚至御駕親征。經過大都一役,六

    大派元氣一時未復,我和胡兄弟等人倒有意前往襄陽協助守城

    ,誰知蒙古大軍突然徹退……難道真的因為皇帝被韓姑娘所殺

    ?」

     

    蒙古帝國反應可謂神速,那邊廂大都被我們踹了窩,這邊廂已

    發兵報復,貫徹其果斷兇悍的特色。傳聞蒙古皇帝弓箭閒熟,

    領兵親征本是等閒,這次國都被人搗亂,雖說起因在蒙古國師

    擄劫六大派,但蒙古人又怎會講道理?遂起兵攻伐大宋以挽回

    面子。此事江湖上已無人不知,都說這次戰禍與中原武林脫不

    了干係,不少人打算前去投軍抗敵。但正如李思豪所言,蒙古

    攻打襄陽沒多少天,忽然全軍撤退、回師北歸,箇中因由實在

    沒人知曉。

     

    程英又說道:「我們不知道蒙古韃子那邊為何秘不發喪,但韓

    師妹擊斃蒙古皇帝之時,我跟耶律公子就在旁邊,那身打扮、

    還有儀仗和護衛,絕對是皇帝規格。蒙古皇帝被韓師妹砍倒後

    ,蒙古大軍立即亂作一團,當晚便開始撤退,都是失去主帥之

    象。」

     

    「這次南侵由韃子皇帝親自指揮……原來如此!」李思豪說道

    :「的確,蒙古帝國攻伐他國,很少會如此草草收場、不了了

    之。觀乎他們三次西征,均是國內發生重大變故,這才班師回

    朝。時至今日,蒙古帝國已經從大汗制改為帝制,並奉行太子

    制度,不再以『忽裡勒台』推選領袖……但帝位之爭仍時有發

    生。我想蒙古帝國的局勢可能非常不穩,沒搞清楚皇位繼承,

    所以便不替皇帝發喪。」

     

    「這麼說,現在可是攻打蒙古的最好時機?」我問李思豪道。

    我知道蒙古西征的故事,他們曾經橫掃歐亞大陸,甚至攻入巴

    格達、莫斯科。難道群俠世界也有這些事蹟?遊戲設計者果真

    是厲害非常。

     

    「怎可能?以軍事力量而論,我們大宋只有防守的份兒,要消

    滅蒙古帝國,則是大清王朝不可能呢!」李思豪苦笑道:「只

    望蒙古帝國諸皇子可平分秋色,爭個一年半載,使其元氣大傷

    ,於我大宋而言當享十年八載的太平日子。」

     

    我們又談了幾句,因見瑱琦和程英有些睏乏,我便替她們安排

    寢室。

     

    我送瑱琦到她的房間──以我跟瑱琦關係,早就為她在東廂預

    備了一個房間,雖然在古代並不合乎禮法。

     

    才進房間,我已急及待的問:「妳是怎麼了?又闖蒙古軍營又

    殺韃子皇帝……韃子皇帝身周自然有重重保護,妳為了立功也

    太過冒險了吧!」

     

    瑱琦放下行囊和打狗棒,說道:「我說過了,蒙古先鋒行軍甚

    速,我離開大名府後日夜兼程,跑了三天才追到他們。我本想

    略盡綿力,暗中燒掉他們的糧草,好拖延三五七天,豈料卻讓

    我聽到偷襲樊城的計劃,這是巧合啊!」

     

    「以妳一人之力,偷進軍營本來就危險……我相信妳的實力,

    也放心讓妳趕回襄陽,但那是因為有郭大俠和郭夫人在側。」

    我搖頭說道:「要是被抓住了怎麼辦?」

     

    「你會來救我啊!」瑱琦笑了一笑,認真說道:「阿一,我明

    白你的意思,而我並非真的倚賴你替我善後……但你不是也經

    常冒險嗎?有把握才肯幹,哪會成就大事?這個雖然是電腦遊

    戲,你應該很清楚,不認真去玩不可能破關。你在光明頂力抗

    滅絕師太,大都營救六大派,哪一件事是有絕對把握的?」

     

    「我是我啊!」我頓了一頓,說道:「我說過由我來帶妳回去

    ……」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能夠成功。」瑱琦由衷的道:「但

    我甚麼也不做的話,人生又有甚麼意義?再說只靠你一個人,

    只怕要花許多時間才能有進展啊!所謂『人多好辦事』,我不

    是也奪回打狗棒嗎?就因為奪回打狗棒,讓我意志更堅定,要

    替阿一你分憂……阿一,我不再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軟弱女孩

    了,我要跟你一樣,認真完成這個遊戲。」

     

    「為此即使衝入千軍萬馬之中、拼著老命也要刺殺蒙古皇帝,

    然後當上丐幫幫主?」

     

    「我倒沒想到這麼多。」瑱琦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說:「我沒

    想過當丐幫幫主,我甚至沒想過要殺蒙古皇帝……我有一點跟

    你不同,我很早已經混淆,無法理智地把大家當遊戲人物。雖

    然偷襲樊城之計失敗,但當蒙古大軍兵臨城下,其攻勢史無前

    例的猛烈,大有一舉攻下襄陽的決心,郭大俠甚至估計襄陽守

    不到十天。黃師姊當機立斷,要城中豪傑出城跟蒙古軍隊打遊

    擊戰,專以百夫長、千夫長為狙擊目標,並且伺機突圍以求支

    援。」

     

    聽到瑱琦的描述,雖然只是短短數天,那戰況是何等慘烈。對

    於我們這些局外人來說,只知道蒙古軍旋即撤退,渾沒想過當

    時局勢會是如此危急。

     

    瑱琦又道:「我們連接衝了兩天,終究無法突破蒙古大軍的包

    圍網。到得第三天,我們已損折了不少人手,尤其丐幫弟子更

    是傷亡慘重,當時便有棄守襄陽的意見,也有與襄陽共存亡的

    聲音。黃師姊要我們作最後一次嘗試,衝擊蒙古軍營,希望可

    以打其部署,可以的話焚燬他們的糧草。這次作戰計劃,城中

    的江湖豪傑已空群而出,還是無法撼動蒙古大軍的陣勢,只有

    少數人能殺近蒙古大營附近,包括我和程師姊……耶律公子發

    現一面黃旗,認得是蒙古皇帝的儀仗,便領著我們衝過去。」

     

    「那不是送死嗎?」雖然已知結果,我還是擔心不已,薄責道

    :「儘管蒙古皇帝近在咫尺,其護衛定是萬中之選、勇冠三軍

    的健者,你們不怕刺殺不成、無法脫身嗎?」

     

    「我們哪有選擇啊?襄陽城能否保住,就看那一戰了!我們傾

    盡全力、賭上一切,可謂不成功、便成仁,要是再失敗,即便

    得逃得性命,亦只會困死襄陽。」瑱琦憶起那一次戰事,似乎

    猶有餘悸。「我們勇往直前,想要衝破防線,到得力竭筋疲,

    已成了孤軍深入之勢,夥伴都不在附近……我們數人深陷重圍

    ,即便不撲向大營,也支撐不了多久!有道是『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耶律公子發現蒙古皇帝后,程師姊便說要擒住

    皇帝方有生機。

     

    「阿一說得對,蒙古皇帝身周有不少勇士護衛著,喜幸金輪法

    王等高手不知跑哪裡去,都不在襄陽附近。殺至蒙古皇帝的帳

    篷外面,只餘下我、程師姊和耶律公子三人……能殺掉蒙古皇

    帝,倒真是運氣使然──程師姊本想擒住他作人質,但我們被

    幾個武功不俗的蒙古侍衛擋住,眼望那皇帝要騎上御馬,我奪

    了其中一名侍衛的長劍,情急之下擲向皇帝,把他釘在馬上。

     

    「我見過你使出華山絕技『天外飛龍』,我情急之下模仿你的

    手勢擲劍,論手勁當然遠不及你了,卻也足夠把蒙古皇帝刺死

    !

     

    「蒙古皇帝中劍後,未知是否尚未氣絕,那些士兵竟不向我們

    報復,反而急著護送他離開,我和程師姊、耶律公子才得以保

    住性命,到得與魯長老他們會合,而是全身虛脫。」

     

    聽得瑱琦娓娓道來,我知道她不再是需要我保護的女人了!瑱

    琦跟我一樣是個玩家,而且是個出色的玩家。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壹)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四之壹)

     

    大廳中尚有其他人,胡斐、李思豪等坐在旁邊,皆有興趣知道

    丐幫選了誰作幫主。聽得劉竹莊把瑱琦喚作「韓幫主」,無不

    大是詫異,紛紛抬頭望著瑱琦。

     

    「你怎麼把……把韓姑娘當幫主?」我呆了一呆,問劉竹莊道

    。

     

    劉竹莊仍是望著瑱琦,說:「屬下長年行走於浙江、福建以至

    廣東一帶,未嘗參與襄陽英雄大會,更從沒見過幫主尊容。新

    幫主倉猝就任,並未舉行就職大典,幫中兄弟對幫主多有不識

    ……屬下只知道新幫主是位年方二十的姑娘,乃黃幫主師妹、

    東邪傳人,如今更有打狗棒作憑證,自然便是韓幫主了。」

     

    如此說來,瑱琦的確是接任丐幫幫主之位,但這怎麼可能?論

    年紀、論聲望、論武功、論淵源,瑱琦哪能攀上這天下第一大

    幫的首領位置?瑱琦沒錯是前任幫主黃蓉的師妹,但她畢竟只

    是東邪門人,並非北丐一脈,所謂關係也實在太扯了吧!

     

    雖然當年的黃蓉已首開外人出任幫主的先例──聽說過去丐幫

    幫主必須是幫中弟子,並且替丐幫立下大功,被幫主及長老挑

    選,在正式接位前已獲傳授其降龍十八掌及打狗棒。尤其打狗

    棒,更是只有幫主才可修習之鎮幫之寶。我曾聽瑱琦提及,黃

    蓉成為幫主前,並沒正式加入丐幫,唯她亦算是洪七公的入室

    弟子,並已學了打狗棒。在這方面,瑱琦的資格比黃蓉更不如

    了。

     

    瑱琦點了點頭,說道:「劉兄弟,我接任幫主之職日子尚淺,

    對幫中事務並不熟悉,以後要倚仗大家的提點及幫忙。」

     

    劉竹莊大喜道:「屬下不敢……襄陽那邊來的消息,提及韓幫

    主接任後立即離開襄陽南下,浙、閩的兄弟均想能否一睹幫主

    尊容。未知韓幫主到南京所為何事?幫主有用得著兄弟們的地

    方,只需吩咐幾句,眾兄弟立即照辦!」

     

    瑱琦臉上一紅,說:「沒有甚麼……保衛襄陽乃丐幫首要使命

    ,蒙古大軍既已撤退,我大宋暫無軍事危機,所以打算到金陵

    易府作客。」

     

    劉竹莊既是丐幫中人,自然不區小節,說道:「那很好!易少

    俠少年英雄,更成為新結盟的俠客盟盟主,就連屬下亦慕名已

    久,只沒藉口登門拜訪……想不到幫主能夠交到這種朋友,可

    說是物以類聚了!」

     

    瑱琦啼笑皆非,說:「我跟易一早在他成名前已經認識啦!」

     

    劉竹莊撫掌大笑,「幫主跟易少俠青梅竹馬,豈非美哉?」

     

    瑱琦臉蛋一紅,轉換話題說道:「我在襄陽還沒聽過俠客盟,

    到得金陵附近才聽江湖朋友說起。」

     

    這也難怪,我成為俠客盟盟主前後還沒到一個月啊!仗著較早

    離開俠客島的幫主掌門宣揚,俠客盟已轟傳天下,否則九流也

    不會立即向我們作出反擊。但半個月前,的確沒少人聽過「俠

    客盟」三字。

     

    劉竹莊亦說道:「聽說俠客島邀請上百個幫會門派在臘八那天

    前去俠客島商議結盟一事,幫主在襄陽自是不知道……與盟門

    派超過五十個,或可媲美五嶽劍派呢!」

     

    瑱琦緩緩點頭,吩咐劉竹莊說:「劉兄弟,請你給我傳令下去

    ,丐幫將與俠客盟締結盟約,

     

    此語一出,就連我也被嚇了一跳。劉竹莊更是震驚不已,先前

    還在盛讚俠客盟,此刻卻衝口而出說道:「我們丐幫要加入俠

    客盟?參與俠客盟的大都是江湖上屬於二流的幫派,丐幫可是

    天下第一大幫,與少林、明教分庭抗禮,千百年來從沒屈居他

    人之下……咱丐幫怎能以別人當盟主?」

     

    我還沒說話,瑱琦已皺眉說道:「誰說丐幫加入俠客盟了?我

    們只是與俠客盟結成盟友罷了!丐幫和俠客盟無分彼此,都為

    武林出力……俠客盟為了對付『三教九流』之中的九流,這九

    流嘛!江湖一直傳言是個殺手組織,但惡行不顯;可最近江湖

    出了幾宗大案子,矛頭直指九流,剛才我已見識過九流的殺手

    了。丐幫素來行俠仗義,雖說胡虜未逐,我大宋仍然不可安寢

    ,亦不能坐視九流橫行而不理。況且俠客盟包羅不少名門正派

    ,勢力可謂不小,本幫與之結盟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身為

    幫主,覺得這個決定對本幫惟有百利而無一害。」

     

    瑱琦說得頭頭是道,即使劉竹莊覺得內裡另有文章,卻是無話

    可說。丐幫與俠客盟結盟這麼一件大事,固然全無先兆,瑱琦

    亦未曾與幫中長老商議──畢竟事關重大,瑱琦一個新任幫主

    ,如何能夠決定下來?我想日後可能牽起一番波瀾。

     

    再說,丐幫靠向俠客盟,便等於得罪九流,儘管丐幫勢力龐大

    ,未必會怯於九流的淫威,然而丐幫正全力協助大宋抵禦蒙古

    的入侵,實在不宜另豎強敵。只是換我們俠客盟的角度去看,

    有了丐幫這個強力的盟友,對九流的爭鬥便多了幾分把握,於

    武林中的地位亦會更上一層樓。

     

    劉竹莊又跟瑱琦寒暄數句,便即離開易府,去替瑱琦傳遞丐幫

    與俠客盟結盟的消息。

     

    胡斐、李思豪、焦宛兒等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瑱琦當

    上丐幫幫主的經過。也難怪眾人感到意外,瑱琦跟我不同,我

    在江湖算得上成名人物,莫說開始時候與焦宛兒南京大逃亡、

    被誣陷勾結魔教、與華山派鬧翻等等,就是年前襄陽英雄大會

    三戰金輪法王、山東一劍誅七霸、建金陵易府、數月前光明頂

    上與滅絕師太較技、大都拯救六派群雄,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

    ?到得被推舉成為俠客盟盟主,即使有人提出異議,還是贊成

    者居多。

     

    瑱琦在江湖上的聲望卻遠不如我,雖然她是桃花島弟子,襄陽

    英雄大會、六大派與明教會戰光明頂時她亦有列席,但是被我

    搶盡風頭。 如果說丐幫只因她搶回打狗棒,那實在是太過兒

    戲。

     

    程英笑著代一臉火紅的瑱琦說道:「韓師妹因為替丐幫立下三

    件大功,所以在長老會議之中,以大比數通過選她出任幫主之

    職。這三件大功嘛,除了丐幫上下感恩不盡,亦對武林福祉有

    莫大貢獻。」

     

    李思豪笑道:「其中便是搶回打狗棒了!此事我們都有出力,

    作個順水人情送給韓姑娘,讓她換個幫主坐坐,倒也便宜!」

     

    瑱琦笑了一笑,還是程英說道:「第二件事,便是孤身犯險,

    闖蒙古軍營探得其行軍策略,再千里送信,讓襄陽及樊城守軍

    及時作出部署,成功抵禦蒙古韃子的偷襲。」

     

    我有些意外,問瑱琦道:「當日在大名府,妳說收到丐幫傳訊

    ,得知蒙古大軍正開赴襄陽,所以趕著回去幫忙……怎麼卻變

    成妳打聽消息,報告襄陽守軍?」

     

    瑱琦解釋道:「我離開大名府時,已落後於蒙古大軍的先鋒。

    那時我想急著回去也是無用,不如設法燒掉他們的糧草。結果

    讓我探知蒙古大軍決定分兵偷襲樊城,再前後夾擊襄陽,我立

    即趕返襄陽,把此事告知郭大俠。」

     

    在真實的歷史之中,樊城跟襄陽互相呼應,可說是唇齒相依,

    要是其中一方被攻陷,另一座城亦無法堅守下去。想不到此遊

    戲比金庸小說還要細緻,連樊城的重要性也顧及了。

     

    程英豎起三根手指,笑道:「第三件事才威震中華!二十年抗

    蒙事業中,即便郭大俠亦未嘗立此奇功!」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

     

    黑袍漢子伸展左臂,便要抓向我的腰眼,我認得這陰招,忍不住脫口而出:「阿三!」

    沒錯!這爪功的路子跟趙敏隨從阿三如出一轍。當然,阿三的同門許也懂得使這套功夫,但看黑袍漢集中以左手出招,讓我憶及曾以降龍十八掌拍斷阿三的右腕,難不成真是他?

    聽到我叫出「阿三」這個名字,黑袍漢的招數更凶更狠。我避過兩招,左掌急探,使出一式戰龍在野拍他右肩。對方身子急轉,巧妙地從我掌邊閃過,始終沒舉右臂擋格,更惹我的疑竇。

    我左手一翻,已抓向他的臉龐。我對爪功自然一竅不通,這一抓卻出奇不意,輕而易舉把黑袍漢斗篷上的帽子扯下一大片來!

    對方飛出一腳把我逼開,身子向後疾退,站在兩個同伴旁邊。我和胡斐正要上前進逼,他竟伸手把帽子揭開,在我們面前露出真面目!

    「果然是你!」我指著他喝道:「阿三!你不是應該在關外被殺嗎?我親眼看見你給舒樺用掌力震死,怎麼竟然絲毫無損?」

    阿三雙眼充滿怨恨,咬牙道:「那天晚上,我受了掌擊暈死過去,可幸真氣護住心脈,總算保留了性命,老天可真有眼,教我還有機會跟你算賬!」

    兩個月前,我誤殺趙敏,然後跟阿三打了起來,舒樺趕到後,錯把阿三認作殺死趙敏的兇手,二話不說便在他背心印了一掌。我見阿三口鼻流血,以為他必死無疑,旋即跟舒樺展開連場惡戰,後來也沒查看阿三屍體。

    話雖如此,此事實也太匪夷所思。「怎麼可能?即使你沒被舒樺一掌打死,但只兩個月時間,你便完全康復,功力一如往昔?」

    「我被人所救,經過一番診治,總算撿回一條性命,功力不減以前。」阿三踏前一步,狠狠說道:「我今天到此,除了報答救命之恩,還要替郡主報仇!」

    「那麼說,當日救你的自然是九流了?」那時候我們在關外逃避蒙古兵追捕,躲在一個林子裏頭,九流竟然發現重傷的阿三,那是巧合還是甚麼?九流這個 神秘組織居心叵測,他們注意到六大派為金輪法王所擒,甚至查知我們營救六派,亦不難理解。但阿三即使沒死,若非及時搶救,絕無可能治好那程度的傷勢。難道 說九流一直監視著大家,甚至在旁邊看著我們比鬥?

    「這個當然,」阿三左頰有顆黑痣,本來就很難看,此時咬牙切齒,更令人望而生怯:「易一,既然你敢追上來,我就在這裏把你殺死,來個『公私兩了』!」

    受了那麼重的傷,阿三竟可以迅速康復──除了殺人還能救人,九流實在是無所不能。我喃喃唸道:「幾宗滅門血案發生了一段時間,如果計算八極門被屠殺的日子,距舒樺重創阿三不過四十日左右……減去從關外趕來江南的路程,阿三到底花了多少天醫治傷勢?」

    阿三似乎知道我的疑問,提起右臂說道:「我這手腕骨折未癒,喜幸一身內功沒被舒樺破去,治好內傷便兼程趕來……我雖缺了右臂,但以我這手『大力金剛指』,也無懼於你!」

    當日關外一戰,阿三因趙敏之死而變得心浮氣躁,激鬥中被我搶了先機,又給舒樺偷襲幾乎身死,那時候我覺得他的功力跟我許在伯仲之間。此刻我手中雖無英雄劍或孤殤劍,但以降龍十八掌跟阿三的少林外家功夫比併,應該稍勝一籌,畢竟阿三折了一條右臂,讓我大大佔優。

    後面一人沉聲說道:「對方是快劍易一,不要大意。」另一把女聲則說:「我們時間無多,必須速戰速決。」

    阿三獰笑道:「用不了半炷香的時間,我三十招內收拾他。」

    我不怒反笑,「阿三,你忘了自己的右腕是誰人打斷的?」

    「那晚一戰根本作不得數,如果你因此而把我看輕,只怕不用三招便丟了性命!」

    「甚麼?」我呆了一呆,看見阿三緊握雙拳,額角青筋暴現,突然沉聲一喝,全身骨骼劈劈拍拍的,不絕發出爆響之聲。旁邊胡斐也是一驚,站到我的身旁,低聲說道:「好傢伙!剛才交手,他根本沒有出盡全力!」

    「金剛伏魔神通!」站阿三後面的黑袍女子聲音有點詫異,「想不到阿三竟有此修為?」

    我心下駭然,自忖未必能勝。我對各家各派的武功認識不算太深,但數年歷練,總算有點見識,知道阿三這是極上乘的橫練外功,由外而內,達至兼修境界。

    練外功比練內功來得容易,很快便有小成,但要更上一層樓,或欲臻化境,畢竟還是正宗的內家修為佔優。假設雙方資質相等,所練武學級數接近,最初十 年裏練外功當比練內功更見成效;第二個十年,修練內功的人進境會逐漸追上修練外功的;二十年以後,練內功的功力便會超越外功,雙方差距更會越來越遠。

    內功可說是各種武學的根基,修練了內家真氣,再練各種外門功夫,也會變得容易;相反先練外功,對修練內功不但沒有幫助,有時候反成阻礙。至於內力達一定修為,舉手投足也有驚人力量;外功練得再強,到比併內力卻是全無幫助。

    不過也有少數外門功夫,達到一定境界後可反過來練出內勁,雖非正宗內家真氣,卻能以內勁較力。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七十二技中,外門功夫絲毫不輸內家武學,這所謂「金剛伏魔神通」難道便是少林武學?這阿三其貌不揚、名不見經傳,難道竟是少林派俗家高手?

    如果阿三剛被招攬加入九流,同伴未必熟知他的武功底細,剛才聽那女人說話可見端倪。我更有興趣知道,其餘二人的武功,比之阿三又如何呢?從對話中大概可以得知,阿三在三人當中並非領袖,難道說另外兩人更難纏?若果真如此,我和胡斐隨時畢命於此!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

     

     

    曰:

    讀者為知音,等好文章,十年、八載,千古佳話;若誤作恩客,坐速食店,要快、要飽,一笑難得。

    為口奔馳,曰朝忙夕忙,難得有閒稍作息;讀者有語,謂要寫便寫,文思當俯拾皆是。奈何它,今受教,好端坐桌前──懶理是題材蠢材,揮筆而就,自有人欣賞。竟似淪落風塵,躺著等他道個:「完了完了。」

     

     

    擊傷陳少鵬的漢子身量不高,披著黑色連帽斗篷,帽子拉得低低的,看不見面貌。後面不遠處還站了兩個穿相同式樣斗篷的人。剛才短兵相接,合我和胡斐 二人之力竟制不住他,還差點賠上故斐一條手臂,實在令人震驚──我早有心理準備,估量九流勢力龐大,其領袖人物實力強橫。只是萬料不到,隨便一個殺手也有 如此武功。

    我踏前一步,喝道:「你是九流的?殺害鄭九,還有金陵的滅門案都是你做的好事吧?」

    那人連連冷笑,並不答話。

    在南京城裏打殺,只怕很快便要引來官兵干涉。正自思量,那人突然轉身疾奔,一下子躍上城頭。其餘兩個黑袍人身影晃動間也跳了上去。

    胡斐二話不說,挺刀疾追。我顧念著這個兄弟的安危,儘管心裏有些猶疑,怕行事輕率誤中敵人埋伏,不得不跟著追出城外。

    以輕功而論,胡斐家傳身法端是高強,其父便有「飛天狐狸」之稱;我把華山派的「上天梯」練至第十級,由九陽神功催動,亦不輸任何輕功高手。追至城外兩里處,我倆左右包抄,終於把三人截住。

    此附近有一個茶寮,雖然不算偏僻,來往者大都是莊稼漢。九流是在此埋伏,我和胡斐怕要大大的吃虧。我打量四周,同時說道:「你們在南京擊殺鄭九, 渾不把我易一放在眼裏……先前幾宗滅門慘案,是要給大伙兒一個下馬威吧?事已至此,你們又何必鬼鬼祟祟、隱藏身份?『九流』二字江湖上已無人不識,你們早 有覺悟,才敢公然行兇吧?怎麼了?下定決心與我武林正道為敵?」

    領頭的漢子並不回答,後面一個黑袍人乾咳兩聲,壓著聲線說:「誰不知道江南武林最炙手可熱便是金陵易府?相比之下九流算得上甚麼?」

    我吸了口氣,指著他說:「你是承認身份了?果真是九流派來的殺手?」

    正如先前說過,江湖上門派眾多,其中以「七幫十八派」、「三教九流」最為人熟悉,然而「九流」這個組織,大家也只聞其名,甚至有人以為只是誤傳,根本沒有這回事。當然,九流既是秘密殺手組織,一般人難以與之接觸;有幸聘用其執行殺人任務,大抵不會宣揚開去。

    江湖仇殺本來就無日無之,誰也說不上哪件是九流幹的,只偶然出現的滅門案會惹人疑竇。不過沒有九流,沒人能夠保證江湖會少了腥風血雨,換一句說話,九流也是一種普通的供求關係。

    不過,九流似乎不甘繼續蟄伏。據俠客島調查所得,這九流野心勃勃,除收取酬金進行暗殺活動,竟威逼幫派依附,稍有不從即將之滅門,那不是日月教的所為?難道九流要成為另一個日月教,一統江湖?

    「你說得對,當我們站在這裏,再沒有隱瞞身份的必要。」後面那人又說:「九流只是不喜歡成為別人的話題,所以你倆還是要死。」

    「是嗎?」我冷笑數聲,說道:「難得把九流逼了出來,我豈可死在這裏?就算是小卒也好,我定要揭穿你們的底細,好像武林同道知道九流的真相!」

    「易一,你少自以為是。」旁邊另一個人開口說話,聽來竟是一把女聲。「九流一直依照計劃、按部就班完成每一件工作,事態發展均在總流主掌握之中, 我們要保持低調抑或現身人前,可不是你說了算數。即使沒有俠客島在背後搞鬼,九流也會對不識好歹的幫派施以嚴懲,而違抗九流的代價只有一個──就是死!」

    我盯著她說:「你是在小看我?」

    那個女的全身被斗篷包裹,嘿聲說道:「你也不必難過,相對九流和總流主來說,一切都顯得太渺小了。」

    我忍不住狂笑,沉聲道:「先讓我把你們擒下,到時候再說大話不遲!」

    胡斐聞言,冷月寶刀已然掠向當先一人。先前小試牛刀,我知道對方雖然未必比胡斐強多少,但其手段老練,胡斐未必是其對手。奈何旁邊尚有兩人在側,我唯有在旁邊掠陣,提防他們伺機偷襲。

    自關外一別,胡斐武功突飛猛進,刀招凌厲更勝往昔。剛才被方搶了上風,仍猝不及防,這時有備而戰,反而拉成均勢。我見胡斐一時無礙,便留神對方招 式。我明白九流是個殺手組織,成員來自各門各派,即使認得其武功路數,對了解整個九流沒有絲毫幫助。不過我也很想看出對方的來歷和級數,要是再得知他在九 流的職司,或許能夠推敲出九流的實力。

    看了數招,我肯定他便是把八極拳滅門的人,那手爪功騙不了人──剛猛像是少林功夫,攻敵間招式陰損像邪派武功。我呆了一呆,這功夫甚麼時候見過了?肯定不是久遠的事,因為記憶猶新。

    胡斐推出冷月寶刀,卻被對方輕易躲過。那人翻身躍上半空,化成一團黑雲,向胡斐直罩下去──儘管兩人功力相約,自始至終他不曾脫下斗篷,顯得甚是從容。

    「三弟,小心!」我驀地一驚,高聲示警。說時遲那時快,黑雲中飛出一爪,抓向胡斐頭頂,幸得我及時提醒,胡斐著地滾了開去,這才沒有被抓中,否則以其霸道的指力,胡斐不死也得重傷。

    噗的一聲,那人已在地上留下五道抓痕。我見他回身揮臂,左爪又已抓向胡斐小腿,再也忍不住,和身撲了上去,出掌接下他的一招殺著。那人斗篷揚起 處,左臂遽出,霎時間盡是爪影,朝我連抓五次,一次比一次凶險。好不容易以降龍十八掌中一式突如其來把他逼開,已是冒著一身冷汗。

    「不可能!這手功夫不就是……」我終於記起這手爪功,思緒卻只有更加混亂──兩個月前我曾與人比鬥,對方便使這門功夫,因為戰鬥很快結束,再加上 某些原因,我才沒把兩者放到一起聯想。此時被黑袍漢子接連攻擊,當下再無懷疑:「的確是那套爪功沒錯,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啊!難道是……」

     

     

    未完.待續

2008年4月29日 星期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一)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一)

    人稱拾義妹的良才縣女捕快陸拾義,為了調查甚麼京城滅門案,誤打誤撞的找上金龍幫分舵,還差點跟焦宛兒大打出手。我們好不容易分說清楚,雖然談不上化敵為友,是把這個傻大姐迎進分舵,待會一同上路。

    殷離得到張無忌診治,情況已穩定下來,但還沒有甦醒。我們都認為南京乃名城大邑,珍貴稀奇的藥材亦應有盡有,對調理殷離的病情很有幫助,因此待張無忌和謝遜也用過早飯,立即便會起程。

    我和焦宛兒、石破天、石中玉等在前廳相候,聽著那個拾義妹夾七纏八的胡扯,不敢連連苦笑。這時候有一個小頭目拿著一張拜帖走進來,身對焦宛兒道:「啟稟幫主,長樂幫貝先生投帖拜山,說是迎接他們甚麼幫主云云,屬下也聽不明白。」

    著手回春貝海石?我和石破天、石中玉互相對望,均感訝異。雖說鎮江是長樂幫總舵所在,但我們行事隱密,就連金龍幫分舵的幫眾也要見到焦宛兒才知道 我們已然入城,長樂幫實在比金龍幫更厲害。我們商量過暫時不打算接觸長樂幫──石破天這個幫主是假冒的,真正的幫主應該是石中玉,只是礙於一人不能代表兩 個幫派前往俠客島,石破天這才給石中玉頂替幫主之位。

    如今長樂幫自行找上門來,自然是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指掌,我們如何能夠推搪蒙混過去?再說此事牽扯到金龍幫,我們要是一味躲避,搞不好會令兩幫結怨,害了焦宛兒。

    我與那個貝海石曾有過一面之緣,雖然貴為天下第二大幫的第二號人物,但貝海石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應該可以好好說話。

    我們來到分舵,焦宛兒也沒多作介紹,那頭目當然不知道石破天、張無忌等人的身份。焦宛兒跟我對望一眼,已從眼神交流中看出我的決定,也不多作解釋,吩咐那個小頭目道:「開中門請貝先生進來。」

    拾義妹這時才看出端倪,皺眉問道:「所謂金龍幫焦幫主……不會就是焦姑娘妳吧?」

    焦宛兒也不回答,廳外已傳來幾下咳嗽聲,那小頭目領著貝海石和三、四號人物進來。

    我為免惹出甚麼亂子,吩咐金龍幫眾把拾義妹帶進裏屋。

    石中玉瞥見門外熟悉的身影,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轉身便想開溜。我心裏雖怪他無用,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石破天頂了長樂幫幫主之位,石中玉又身負雪山派掌門之名,兩人「各安其份」,何必讓貝海石知道太多?

    可惜石中玉還是晚了一步。貝海石跨進大門,一眼便看見石破天和石中玉。我滿以為貝海石會大吃一驚,豈料他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是跟在後面的三、四個人一臉錯愕。

    貝海石沒有猶疑,逕自走到石破天面前,躬身說道:「石幫主,你老平安從俠客島歸來,兄弟們高興得要死,都望你老回總舵主持大局……我等本不敢過問幫主行蹤,但既然回到鎮江,何不到總舵走走,見見各位兄弟?」

    石破天充當長樂幫幫主,更在俠客島代表長樂幫發言支持我成為俠客盟盟主,不過他還是第一次面對自己的「下屬」,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貝先生……怎麼有兩、兩位幫主?」後面一個男人問道。

    貝海石輕輕咳了兩聲,望石破天說道:「不用懷疑,我面前這位便是石幫主。」

    我心裏十分懷疑,為何貝海石一口咬定石破天才是他們幫主?沒錯,石破天以長樂幫幫主身份前赴俠客島,可是當日貝海石找來頂替司徒橫出任幫主的是石中玉啊!石破天只是冒名「頂包」,就連「石破天」這個名字亦是石中玉替自己改的。

    眼前的石破天是個離魂症病患,甚至認為自己叫狗雜種。

    石破天和石中玉的長相有九成相似,要是分別遇上真的不容易辨認。然而兩人並肩而站,卻一下子就能區分──他們一個黑黝結實,一個白淨秀氣;一個內 歛忠厚,一個造作浮誇;一個穿戴簡樸,一個衣飾華麗;一個胸無城府,一個狡黠詭詐。所謂發諸內形於外,貝海石等老江湖如何看不出來?立即便有人壓低聲音說 道:「貝先生,似乎這位才是咱幫主……」

    貝海石揚手打斷那人說話,望也不望石中玉一眼,逕自對石破天道:「幫主二月離開總舵,幫中兄弟無不擔心,四出打探幫主消息……那時候屬下得遇易兄弟,大家生了少許誤會。」說著瞥了我一眼,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抱拳說道:「貝先生莫要見怪,後來在下遇上石兄弟,也不知道他便是貴幫幫主。」

    貝海石淡然一笑,道:「所謂不知者不罪。及後傳來消息,有人看見幫主與易兄弟在福建出現,屬下立即率領幫中兄弟前去迎接,可是幫主又離開了福建,自此再無音訊。屬下心想幫主有易兄弟同行,自當無礙,因便回總舵靜候幫主歸來。」

    石破天唯唯諾諾,不置可否,貝海石繼續說:「先前賞善罰惡二使曾經登門拜訪,因為幫主不在,無法接下賞善罰惡令……也是兩人太厲害,屬下等無法打 發他們,只得搬出幫主的名頭,兩人口氣極大,說要親自找幫主接令。屬下一直擔心,不知道幫主會否被那兩人找上,如今看見幫主風采猶勝往昔,屬下等才稍稍安 心。」

    「貝……貝先生,你怎知我……在這裏?」石破天口吃問道。

    「儘管最近江湖風雲變色,但俠客島臘八之約關乎不少幫會門派的興衰存亡,江湖中人無不熱切注視事態發展,尤其接令者的家人子弟一窩蜂趕到江邊相 候。」貝海石嘿聲說:「過了初十,那些掌門幫主陸續回到中原,俠客島發生的事亦傳揚開去……回來的人越多,說法就越豐富,我們用點手段請了兩位幫主回總舵 小住,事無大小屬下全都知道了!幫主跟易兄弟、焦幫主等同行,我們也打探得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幫主過門不入,反而先來金龍幫分舵作客。」

    石破天搔了搔頭,不明白貝海石話中意思,我卻如何聽不出來?我本可以裝傻,只是與龍劍飛一席話,我決意做回自己,不想再弄甚麼陰謀詭計。如果說對甚麼人用甚麼手段,想當初我也是抱這心態,漸漸卻習慣了步步為營、事事小心。

    我明知故問:「不知貝先生對俠客盟有何意見?」

    「九流之事的確可疑,那龍島主的說話亦非危言聳聽……我長樂幫勢力龐大,九流未必敢動我們,不過可以阻止其坐大,何樂而不為?」貝海石皮笑肉不笑 的說:「若論我長樂幫的名聲,近年已不在丐幫之下,這個盟主絕對當得……可惜我石幫主江湖經驗及聲望尚淺,這才不得已讓賢。不過易兄弟跟我幫主交好,以後 長樂幫和易府互相照應,更是領袖江南武林。」

    貝海石不想長樂幫屈居人下,不過既成定局,他不好意思反口──石中玉也好、石破天也好,也是他逼走前幫主後找來充當場面的傀儡,此事不宜在人前揭穿,就算如何不願意,只好尊重石破天的決定。

    況且我當這個盟主,亦算眾望所歸。貝海石見事情已無可挽回,靈機一觸又要拉攏我,果然是頭老奸巨滑的狐狸。

    長樂幫在江湖上的聲名與我易府可謂有雲泥之別,儘管其勢力偏佈江南,但與名門正派搭不上半點關係,能夠「巴結」上我,對長樂幫來說亦不無好處。

    看在俠客盟結盟之義的份上,再加上石破天仍被奉為幫主,我沒有理由拒絕貝海石向我示好。闖蕩江湖難免認識三山五嶽各路人馬,我連「萬里獨行」也能交朋友,何況是「著手回春」?

    石中玉一直默不作聲,眼見貝海石認定石破天是他們幫主,這才鬆了口氣。他做了幾個月幫主,雖然說是被貝海石控制,但他借幫主之名作威作福,奸淫擄掠、巧取豪奪的壞事幹過不少。無論古代還是遊戲,大抵也無免費午餐,貝海石硬要抓石中玉回去,他也是無話可說。

    「幫主這就跟屬下回總舵吧?」貝海石語氣恭敬的問道。

    「這個……我答應了易大哥到南京易府作客,如果跟貝先生回總舵的話……」

    貝海石乾咳兩聲,微笑道:「屬下明白……最近幫中無甚大事,幫主既已平安歸來,大伙兒也就放下心頭大石;且喜見幫主的武功見識均大有長進,又交了 許多好朋友,屬下亦十分安慰。這陣子屬下代幫主料理幫務,總算沒出甚麼差錯,幫主只管放心到南京,若有甚麼事情,屬下自只會派人稟報幫主。」

    我們均沒料到貝海石如此容易放過石破天,聞言大感意外。我轉念一想,已恍然大悟,貝海石需要的只是傀儡,最好就不要管事,是否留在總舵更無關係,貝海石樂得做個真真正正的「隱形幫主」。

    貝海石對石破天必恭必敬,我也不去點破,冷眼看著其餘幾個香主七嘴八舌的奉承他。貝海石在旁邊輕聲咳嗽,徐徐說道:「幫主若無吩咐,屬下等先行告退。」

    送走這個瘟神,石破天和石中玉也是求之不得。貝海石望我抱拳道:「易兄弟、易盟主,石幫主就拜託你照顧了!」

    「不敢!石兄弟武功更勝於我,有時候我反倒要他幫忙……」我笑道:「俠客盟之事,還得倚仗長樂幫,希望以後大家好好合作。」

    貝海石嘴角微牽,不知是何意思,大概他不知道石破天的武功已突飛猛進吧?貝海石再次拱手作揖,然後向石破天躬身施禮,這才轉身率眾離開。

    石破天待貝海石走了之後,長長的吁了口氣,癱坐椅子上面,搖頭說道:「貝先生待我是不錯的,不過我見了他就怕,還是跟著易大哥好!」

    「貝大夫算好人?你也太天真了吧?」石中玉嘿聲冷笑:「你沒見到他臨走時看我的目光?那簡直就是凶神惡煞……他為甚麼要這樣看我?」

    我沒有留意到貝海石的眼神,也許是石中玉多疑罷了:「貝先生沒把你認出來,你還想怎樣?你這個幫主聲名狼藉,石兄弟也肯替你扛下了,我看你真的要備三牲酒禮,再給石兄弟建一座生祠,祝他福壽安康。」

    焦宛兒卻說道:「易大哥,那位貝先生精明能幹,未必便是搞錯了。」

    「此話怎講?」我呆了一呆,望焦宛兒皺眉問道。

    石中玉和石破天相貌神似,就連石清夫婦也無法分辨,因而弄出許多「笑話」,我將之當成趣事都告訴焦宛兒。焦宛兒側頭說道:「我也不太肯定,但是貝先生何以如此肯定石大哥便是他們幫主?本來不應該是石公子的嗎?」

    焦宛兒早在揚州就見過石中玉,那時候石中玉應該從長樂幫跑掉沒多久吧?她習慣了稱呼石中玉作石公子,至於石破天忠原老實,又和我親近,焦宛兒便要叫他一聲石大哥。

    「就連黑白雙劍也搞錯了,著手回春分辨不出有甚麼出奇?」

    「貝先生並非常人,他心思細密、過目不忘,黑白雙劍會弄錯,他倒沒理由會弄錯……易大哥不是說過,石公子被貝先生相中,任命他作幫主?而且還做了幾個月;後來石公子逃走了,長樂幫又抓了石大哥回去。」

    「他們長得那麼相似,難怪貝先生……」

    「依我看來,貝先生打從開始就沒認錯,他早知道石大哥不是石公子。」焦宛兒分析道:「早在第一次抓石大哥回去頂替石公子,貝先生便看出兩人的分別,所以他走進這個前廳的時候,一下子便認出兩人。」

    「但他毫不猶疑的把石兄弟當成我啊!」石中玉指著自己道:「我才是真正的長樂幫幫主!」

    「反正長樂幫中只有他才能辨識,誰當這個傀儡有何分別?」焦宛兒搖頭說道:「對於貝先生來說,石大哥老實純樸,比石公子更易控制,而且不會胡作非為、招惹麻煩;而且他是自願當這個幫主,既不管事、又不會臨陣脫逃。無論怎樣看,貝先生更喜歡石大哥啊!」

    「好一個著手回春!」我重重哼了一聲,心想這是個厲害角色,只怕俠客盟沒有他的合作,不容易有所作為。

    打發貝海石離開後,我們僱了三輛大車,馬不停蹄的趕返南京。同日入黑,城門便要關上之際,終於到達南京城下。

    進城後,拾義妹本要到刑部報到,只是時候不早,恐怕辦公時間已過。

    大車駛入大功坊,直到我家門前徐徐停下,眾人先後下車,並且把仍在昏迷的殷離用擔架抬下來。拾義妹站在後面,自言自語的說道:「不知道京城衙門的班房有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焦宛兒聞言,皺眉道:「妳要住在班房?一個姑娘怎可能跟那些衙役混在一起?」

    拾義妹聳了聳肩,笑道:「沒辦法啦!我沒剩下多少盤川,京城的客棧不便宜啊!」

    我好奇問道:「刑部要求你們前來京城協助查案,沒有安排住宿嗎?」

    「我要去刑部報到才知道詳細情形,不過所謂安排大概也是在衙門班房食宿了。」拾義妹滿不在乎的說:「沒所謂啦!我在良才縣也習慣了。男人們都是笨蛋,要是敢打甚麼壞主意,定要他們嚐嚐我拾義妹『飛鷹八式』的厲害!」

    我倒想見識一下甚麼飛鷹八式。焦宛兒雖然不喜歡拾義妹莽撞衝動的個性,仍然說道:「妳在南京沒親友的話,不如來我家作客?」

    「金龍幫?」拾義妹斜睨著焦宛兒:「還是免了吧!我身為女捕快,跟幫會保持距離比較好。」

    拾義妹不知好歹,焦宛兒心頭有氣,冷笑著跟我道:「易大哥,你是一等良民,江湖上名聲甚佳,在南京亦有頭有臉,就請陸姑娘到易大哥府上住個三數天,宛兒先行回家了。」

    時候已經不早,焦宛兒從俠客島回來,理應見見焦公禮。我把她送上大車,笑著說道:「明天一早,我便前去拜會焦……焦世伯。」

    我想不到應該如何稱呼焦公禮。以前是叫焦幫主的,現在由焦宛兒接任幫主,前輩呀、老先生呀也太見外,以我和焦宛兒的交情,叫一聲焦世伯大概並無不妥。

    焦宛兒臉上一紅,笑得甚是靦腆:「那麼明天見,易大哥。」

    其他人都是跟著我到易府作客,石中玉好奇問道:「易兄弟,你的家在哪兒?聽說你家業不小,甚麼金陵易府,給你賺了個俠客盟盟主回來!」

    我指著前面的白牆朱門,笑道:「不就這裏嗎?」

    大功坊是南京城西一個長街,兩旁有不少地攤、店舖、食肆和客棧,長街盡頭便是易府。大功坊本來沒這麼熱鬧,自焦宛兒替我購入魏國公邸,將之改建成易府後,大功坊登時升價十倍;而易府越來越興旺,大功坊的人流更多了。

    往左右望去,白色粉牆伸延好遠,眼前數級青磚石階,兩扇桃木大門緊緊閉上,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夜色之中「易府」兩字甚是模糊……但不要緊!簷下掛著兩個大燈籠,上面用金漆書了個「易」字,隔老遠也能看見。

    上次羅立如替我擺了一對石獅子放在門前,我覺著俗氣,又不是甚麼王公世家,便要洪勝海搬走,現在看起來舒服得多。

    石中玉站在大宅前面,語氣充滿羨慕:「想不到易兄弟竟然如此富貴……江湖上的『八大莊』,如何及得上你這府邸出色!偌大一個長樂幫總舵,也沒有這種氣派!」

    石破天在旁邊道:「我不懂得欣賞,不過這宅子一定是好的。」

    張無忌搖頭笑說:「我常聽別人說起金陵易府,可是沒怎麼在意。阿一不似富家子弟,那會想到是這麼大的家業?」

    我哈哈大笑:「我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至於這大宅,卻是金龍幫給我置的。」

    「我早看出易兄弟跟焦姑娘有些曖昧,果然……」

    「如果石世兄再污衊人家清白,我又要跟你切磋武功了!」

    「好!不說、不說!免得被你切完再磋。」石中玉笑道。

    拾義妹打量著我,喃喃說道:「一個江湖中人能賺這許多錢?所謂橫財不會是不義之財吧?說甚麼京城大戶,這產業跟金龍幫有關,你也不是好人。」

    謝遜一直在旁邊聽著,聞言大笑道:「這丫頭真有趣,不知妳這捕快是如何當上的?」

    拾義妹漲紅了臉,跺腳道:「那有甚麼關係?」

    雖然門派以授業為主,幫會是營生為先,然而在江湖上,又怎能分清黑道、白道?有道是「俠以武犯禁」,對當權者來說,私下聚眾結社便是黑道。重門派而輕幫會,大抵是武林通病,但拾義妹不甚了了,認為幫會均是作惡多端,卻有點糊塗。

    出色的門派確比幫會多,然而作奸犯科的門派,卻未必比幫會少。

    我正要跟拾義妹解釋,兩扇大門從中打開,數人爭先走了出來。此時已是戌初時份,易府早就關門上燈,我們的大車停在門外,卻驚動了看門的家丁,也是我從來不在家,他們沒把我認出來,直至金幫指派過來幫忙的陳少鵬從門縫裏看見我,慌忙把門打開,同時派人去叫洪勝海。

    陳少鵬對我躬身道:「易少,你終於回來了,我們等你好久啦!」

    金龍幫喚我易少俠,陳少鵬在我這裏做個管事,習慣了跟洪勝海叫我易少。

    我呆了一呆,問道:「你知道我要回來?」

    「胡三爺和李公子在月前已來到咱家等候易少,」陳少鵬道:「幾天前,玄素莊黑白雙劍和雪山派幾位英雄轉述神拳門拳掌門的說話,說易少不日便會回來。」

    我想起這麼一回事,關外一別,大家答應到金陵一起過年,現在加上石清夫婦,可真熱鬧了。

    洪勝海也跑了出來,指示家丁把躺著殷離的擔架接了過去,笑著說道:「易少!等你好久啦!自從年初易少離家遠行,間中有聽到你的消息……江湖上不少人慕名前來拜候,你這位主人卻長久在外,如今回來過年就好!易府從此更是熱鬧了。」

    「江湖多事,我輩俠義中人當然要四出奔走。」我笑著道:「我三弟還有李莊主他們在哪?」

    「我已派人通知,此刻大概已在大廳相候。」洪勝海擺手請我們進去。

    「好,」我拍了拍洪勝海肩頭,介紹道:「這幾位朋友也是大有來頭……明教張教主、謝獅王;雪山派石掌門與及長樂幫石幫主,待會也要安排客房。」又對張無忌等人道:「他是敝府管家,洪勝海。」

    眾人互相寒喧一番,又有一人從裏面走出來,大叫道:「大哥,你終於來了!」

    「三弟。」我一拳打在胡斐肩頭,說道:「怎麼不在裏面等候?」

    「大哥歸家,做兄弟的自然要出來迎接,此之謂『長幼有序』也。」

    拾義妹在我後面道:「喂!易一,我們還要在街上站多久?」

    胡斐看見拾義妹,用手肘輕撞我手臂:「大哥,這位是……」

    我沒好氣的道:「她叫拾義妹,是個女捕快,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便攆走她。」

    拾義妹雙手扠腰:「是那個焦姑娘要我住在你家的,你以為我很希罕嗎?不過~!你要趕走我,我拾義妹又偏偏不走了!」

    這拾義妹不但魯莽,兼且好勝倔強,很不討人歡喜。只怪焦宛兒──心田好是一回事,沒必要招呼她到我家吧!焦宛兒說過我易府所以有好名聲,其一便是好客,這時候再趕走拾義妹便說不過去。

    旁邊胡斐不知底細,笑道:「我們江湖中人不屑當官府爪牙,一個女兒家習武也罷了,怎會想到做捕快?」

    拾義妹哼了一聲,用姆指指住自己:「我以我爹神捕陸戰為榜樣,義字當頭、為民除害、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捨己為人、人民愛我、我愛人民!做捕快有甚麼不好?把那些壞人全部捉了,百姓自然可以安安樂樂的生活!」

    我皺著眉頭說道:「妳沒有第二句了嗎?」

    一大幫人站在門外不是辦法,時近年關,江南也是十分寒冷,殷離傷病在身不宜在外面逗留太久,洪勝海便把我們迎進易府。

    繞過大照壁,洪勝海跟在我後面,小聲說道:「易少,近半年來幾乎每天也有江湖中人到易府找你。慕名而來的,見不著易少也就散了;有事相求的,我和 金龍幫能夠處理均已打發他們離開。最近卻有幾個掌門每日到訪,一定要等到易少回來才肯罷休。此事甚為棘手,我想易少是否避而不見?」

    「是些甚麼人?」我搖頭說道:「我們在門外鬧了這許久,他們焉會不知?」

    我們穿過前庭,便走進前廳。前廳不算太大,我們從側門出去,逕自往大廳走。

    「此事說來話長!易少當上俠客盟盟主,幾位掌門前來請易少主持公道!」

    我霍然站住,把其他人嚇了一跳。我指示家丁先把殷離送到西廂休息,張無忌忍不住問道:「阿一,怎麼了?」

    我擺了擺手,問洪勝海:「你也知道俠客盟的事?」

    洪勝海說道:「這是石莊主說的。你要拳掌門通知大家到咱家等候你回來,不是嗎?再說那些被邀去俠客島的掌門幫主均已平安回來,俠客盟的事已傳遍江湖。」

    我想起貝海石,的確俠客島之約再不是甚麼秘密。洪勝海又說:「易少到了俠客島這段日子,江湖上接連出現滅門案,單是金陵便有三個門派遭了毒手……」

    拾義妹搶著道:「我便是前來調查此事!」

    洪勝海不理會拾義妹,繼續說:「金陵城內人人自危,咱易府和金龍幫互通聲氣,不敢大意。除八極拳、小刀會和鷹爪雁行門外,金陵城裏的武林人物,要數金龍幫、咱易府、趙老拳師、海老拳師和虎踞鏢局,大家不敢大意都等著易少回來。」

    八極拳掌門和小刀會當家均在俠客島邀請之列,不過並未與盟,便自行返回中原。當他們回到金陵,看見弟子和家人全部被殺,大是悲慟。到得我當了盟主的消息傳出,便每天前到我易府守候,直到入黑方肯回家。

    「本來大家對行兇者沒有頭緒,但當那些掌門幫主自俠客島回來,竟發現大部份遭滅門的幫派,均被邀請到俠客島去。易少此行原來為了應付九流,大家便 說是九流幹的好事,報復他們的反抗行為。」洪勝海又說:「金陵是重災區,共有三個門派遭滅門之禍,但除此之外,尚有另外四個門派遭殃──廣西梧州八仙劍、 中州快劍門、貴州雙子門和蘭州七青門,八仙劍藍秦和七青門柯子容兩位掌門,這兩日先後趕來,在西廂住下。」

    胡斐點頭說:「洪勝海說的沒錯,我跟兩位掌門談過,他們到俠客島赴約,家中卻屍橫遍野,因此立即兼程前來金陵。大哥你當上盟主,一定要給他們出一口氣。」

    據我記憶所及,雙子門沒有前來俠客島,至於快劍門和八仙劍均是俠客盟的盟友,七青門掌門柯子容卻跟著巨鯨幫少幫主麥兜離開。快劍門掌門沒來,柯子容找我又有甚麼事?

    「聽說易少回來,只怕小刀會當家和八極拳掌門立即便要找上門來。」

    拾義妹抱著雙臂說:「原來此事已有眉目,那甚麼九流是個幫會吧?江湖仇殺實在太可惡了!我拾義妹義字當頭、為民除害、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捨己為人、人民愛我、我愛人民,一定要將此事稟報刑部,率眾把那甚麼九流一網打盡!」

    「妳很煩耶!」我回頭瞪著拾義妹:「妳武功不弱,怎麼如此無知?九流是個神秘殺手組織,沒有人知道其底細,但至少高手如雲,不用懷疑!」

    拾義妹瞪眼說:「殺手組織?那更加要取締!任它胡來還有皇法可言?」

    我打了一個哈哈,繼續招呼眾人前行,同時問洪勝海:「兩位掌門有提出要求嗎?」

    「他們沒說,我也不便多問。我想所謂『主持公道』,不就是報仇嗎?」洪勝海道:「對方是九流,易少不要輕舉妄動!」

    「首先我們要查清真相,也未必便是九流所為。」我嘆了口氣,說道:「當然,我個人認為是九流,只不過苦無證據……過去兩、三年間,也有個別門派遭到滅門,但今趟時間太過巧合。」

    謝遜離開中土幾近二十年,沒聽過九流的事,張無忌、石破天也不甚了了。石中玉說道:「大家都聽過九流的存在,到底是誰先說起?有用的情報一點也沒有,想要找他們出來也無從找起,更遑論報仇。」

    我想起當日在福州城外曾遇上嵩山派與疑似九流的神秘人物見面,喃喃說道:「九流是真實存在的,在俠客島上,不是有許多人坦承受到九流脅迫嗎?但九流行事詭秘,就算明知道他們幹了不少惡行,就是無法加以證實,要對付或調查他們也出師無名。」

    我們經過中庭,來到大廳前面。我稍稍整理衣裳,洪勝海已推開廳門,立即聽到裏面熱鬧的聲音,掛著大廳正中的「千古風流」牌匾與及那副對聯亦映入眼簾。

    接下來的十分鐘,詳細經過沒必要表述。不認識的互相介紹和應酬,認識的互相問候和寒喧,「如雷貫耳」、「久仰大名」等等說話更是不絕於耳,搞了半天才各自安坐。大廳除了前面兩張太師椅,兩旁還有兩排椅子,足夠讓大家都坐下來。

    當日為逃避蒙古追兵,大伙兒在關外分道揚鑣。我拜託李思豪照顧腿上有傷的胡斐和瑱琦、程英、雙兒三位姑娘,約定到我易府會合。至於石清、閔柔、封 萬里、史婆婆和白綉,在海邊等候我們從俠客島歸來,而拳無敵不負所託,把我的說話轉告石清,他們於是便來到南京──畢竟金陵要比海邊舒服得多。

    正如洪勝海所說,八仙劍掌門藍秦和七青門掌門柯子容也在這裏。藍秦大約四十餘歲,身材甚是英偉;柯子容年紀更大,矮小瘦削,是個典型的糟老頭子。廳中各人俱甚是歡喜,只他們滿臉愁容,顯得格格不入。

    我充份體會兩人心情,雙手虛按要大家安靜,然後坐在太師椅上,朗聲說道:「噓寒問暖也夠了,我們有正事要談……藍、柯兩位掌門,在下剛剛回到中原,只約略知道一個梗概,還請兩位詳細道來。」

    藍秦甚是知禮,他站了起身,作揖道:「藍某知道時候不早,盟主自俠客島歸來,理應好好休息,一切待明天再說……但八仙劍上下五十二條人命,藍某實在不能再等!」

    柯子容嘿聲說道:「我七青門弟子沒八仙劍多,只有二十七人,不過再賠上在下一家八口罷了!」

    廳中眾人大都知道內情,此時聽二人親口說起,仍不免動容。我微一呻吟,柯子容又說道:「易少俠,姓柯的不知好歹,先前在俠客島對你不敬,拍拍屁股走人,此時並非老著臉皮求你幫忙,只要易少俠說出對付九流的方略,我柯子容老命不要,替你打先鋒!」

    柯子容說話雖不甚禮貌,蓋因他粗人一個,其實身心大受打擊,能夠支持得住,我心裏對他是佩服萬分。換了是我,或許已經精神崩潰了。我想安慰兩人, 卻不知要說些甚麼話,藍秦已然道:「所謂出師未捷身先死,藍某在盟約上簽字,哪想到八仙劍從此在江湖除名?藍某不是後悔與盟,七青門、太極拳、小刀會並未 加入俠客盟,雙子門、鷹爪雁行門甚至沒去過俠客島,但我八仙劍還有快劍門的仇,盟主不能不理!」

    「對了!快劍門的掌門怎麼樣?」

    石清嘆了口氣:「暫時還沒有消息……大概要料理家人子弟的身後事吧。江湖上傳得沸燙,都說俠客島為對付九流,拉攏其他門派結盟,而九流拿應邀的門派報復和示威。如果屬實,阿一你招惹了很厲害的敵人!」

    九流的存在是一個謎,它只是個殺手組織,還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勾當?搶奪神石的各大勢力,除了福康安和日月神教,九流演一個甚麼角色?我不只是個普通的武林中人,在遊戲過程,看來少不免要跟九流正面接觸,只差時間罷了。石清如果明白這點,就不說這種話。

    拾義妹見大廳氣氛凝重,知道我們正在商討大事,因此不敢胡亂發表意見,此時忍不住對藍秦說道:「我說這兩位先生,地方出了這種案子,怎麼不立即報官,巴巴的跑來找易一?他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你們勸他出面,不也是江湖仇殺嗎?不如明天我帶你們到刑部備案吧!」

    我裝作沒聽到,對藍秦說:「此事要重長計議……我們對九流一無所知,連他們躲在哪兒也沒頭緒。如今我們回到中原,九流要敢再行兇,我們絕不會罷休!」

    藍秦和柯子容有些失望,但我也沒辦法,別說我們實力未足,要找出九流已無可能。我這個盟主有點窩囊,九流明顯是要打擊我的威信吧?

    我答應全力幫助藍秦和柯子容追查九流,才把兩人送回西廂。封萬里逕自回房休息,史婆婆和白綉拉著石破天不知談些甚麼,石清夫婦也要教訓他們的兒子,謝遜和張無忌去看望殷離。我要洪勝海給拾義妹安排房間,便帶著雙兒,與李思豪、胡斐到後廳去。

    以易府來說,前廳作用不大,用來擋著無聊訪客;要是有重要客人又無暇接見,偏廳便派上用場;花廳權充飯廳,遊戲時亦適用;倒是這個後廳,只有自家人才會使用。

    「好了,這陣子有甚事發生?」我坐在後廳的暖榻上,問胡斐和李思豪道:「你們南歸途中沒遇甚麼大事吧?」

    「算是平安無事。」胡斐笑道:「我們一直打聽你的消息,卻一無所獲,只好依照先前說定,趕來金陵。中途韓、程兩位姑娘要回襄陽,我們也約好稍後時間在這裏聚首。」

    李思豪說:「我們三人腳程輕便,來到金陵差不多有一個月,後來接到丐幫傳書,韓姑娘通知我們,在大名府遇上你和阿九姑娘,我們才放下心。對了,我們已從白夫人口中得知,阿九姑娘竟然是大宋九公主,你瞞得我們好苦啊!」

    我呆了一呆,這才想起白夫人便是史婆婆。石清不是饒舌之人,史婆婆卻有點嘮叨。我苦笑道:「有甚麼好說?不也是女人一個?」

    李思豪聳了聳肩,又道:「韓姑娘在信中提及蒙古韃子進攻襄陽,相信是為了大都一事而進行的軍事行動,韓姑娘亦因此不能前來金陵。」

    我想起當日在大名府,本來談得好好地,瑱琦卻被程英催促趕回襄陽,難道便是為了此事?我急道:「竟有這等事情?那麼大家還在這裏幹嗎?不去襄陽支援嗎?」

    胡斐笑道:「大哥不用焦急,我們在初五接到韓姑娘的信,便想起行……大家都知道是甚麼一回事,不少血性漢子也自告奮勇。但過不了多久,丐幫又傳來消息,蒙古韃子攻城沒幾天便已退兵,詳細情形不得而知。」

    我啊了一聲,心想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李思豪又道:「本來我們仍然想去襄陽看看,只是金陵的江湖人物接連遇害,我和胡兄弟怕易府也成為目標,所以不敢輕易離開。」

    胡斐說道:「過了今晚便是年廿四,易大哥剛從海外歸來,好好休息個十天半月,在金陵過年。蒙古韃子退兵,短時間內大抵不會捲土重來,依我看,九流的事更加要緊。反正七宗慘門案,其中三起在金陵城發生,大哥可以一邊休息,一邊派人打聽,並且邀人商討對策。」

    「沒錯,阿一已是俠客盟的盟主,統領江湖數十門派……」李思豪搖頭笑道:「不見兩月便升價十倍,我是佩服萬分!」

    「別笑我了!俠客盟在江湖上微不足道,都是些細小門派,

    「說甚麼?有金龍幫、長樂幫和雪山派,在江湖上已經舉足輕重!」胡斐搖頭說道。

    「就是嘛!我紅梅山莊並非門派,否則也要加入俠客盟,聽阿一調撥!」

    我跟兩人又說了許多家常話,這才自回房休息。胡斐是我結義兄弟,李思豪亦跟我情同手足,洪勝海安排兩人住在東廂。這晚雙兒伺候我沐浴更衣,我睡了這幾個月來最安穩的一覺。

    在大都救出六大派時,思量要是成功回歸中原,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就算是電腦遊戲也好,經過驚濤駭浪的幾個月奔波,也要歇息歇息,趁機過一個開開 心心的年關。沒有好好過新年,是我來到群俠世界四個年頭的遺憾,這第四個新年,總算暫時完成開展了的劇情,剛好又回到老家,要求休息十天半月亦非過份,豈 料回到金陵,棘手問題接踵而來。

    從某個角度來說,對遊戲玩家是很不錯,不用自己去找劇情,劇情自動找上門來。只是來得太密,想要喘息也沒機會。

    第二天早起──我倒想睡至日上三竿,但來到群世界生活反見規律──雙兒已預備了熱水讓我洗臉,桌子上還放了一套新衣裳。在外奔走好久,身上衣服和 兩件換洗的已經殘舊不堪,一來沒時間添置新衣,二來那是焦宛兒縫製的,我不捨得丟掉。這時候看見新衣,才發現自己整整一年沒有換過衣裳。

    「大爺,這是雙兒新手縫製,你看看是否合身?」

    我放下毛巾,原來雙兒已站在門旁,手中還有一件錦袍。

    雙兒造的也是月白長衫,和我前穿穿的差不多,只手工精細、剪裁極佳。長衫旁邊還有一對新鞋,一般的布鞋。這種書生打扮應該穿這種布鞋,以往我卻喜歡穿靴子,反而有些不倫不類。

    「大爺文武全才,還是這身衣裳適合你。」雙兒替我披上長衫,笑道:「再加一塊方巾、添一把折扇,便十足似個考科的舉子!」

    「載方巾的是桃靜,我這身打扮也是模仿他。」我笑道:「可惜我倆都是武人,沒有折扇,反而劍不離手。」

    「相傳詩仙李白也是腰懸長劍闖蕩江湖。」雙兒一邊給我穿上鞋子,一邊抬頭說道。

    「妳就別說了,我覺得汗顏!」我把英雄和孤殤劍掛在床前,然後從桌子上隨手揀了一把折扇。雖說行走江湖要有兵器防身,但在大宋京城中,光天化日之 下不會遇上甚麼武功高強的敵人吧!我看著手中折扇,總覺無甚特別,忽然想起甚麼,轉身在次元包袱之中找出一把名貴扇子,這是一把白玉湘妃扇,要不是心血來 潮,也不會想起自己有這麼一件道具。

    臘月天氣何需扇子?但我見李思豪、孫尚香等人也是扇不離身,我不帶兵器,手中總得拿點甚麼,反正作書生打扮,拿把折扇天經地義吧!

    我走出房間之前,不由自主的望了英雄劍一眼。英雄劍雖斷,我就捨不得放下它,看來有必要到鑄劍山莊走一轉,看看能否拜託莊主劍名給我重鑄英雄劍。

    我早,有人更早。洪勝海見我走出房間,立即走過來說:「八極拳掌門、小刀會當家已在偏廳等候易少。平常他們沒這麼早,大抵聽說易少回來的消息,因此立即趕來。」

    「好,我去看看……雖然他們並非俠客盟的盟友,但九流始終是武林大患,它要真放手大幹,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洪勝海越來越勝任管家角色,他把所有家人奴婢集合到中庭向我請安。偌大一座易府,家人果然不少,足有二十餘人。我打發眾人散去,然後到偏廳見客,有空再去焦家拜訪焦公禮。

    偏廳裏面坐著兩人,依稀認得在俠客島上見過。八極拳和小刀會雖然被邀往俠客島,但和七青門一樣沒有參與結盟,匆匆忙忙的便乘船離島,因此印象並不深刻。這時細看兩人,一個身材適中、肌肉結實,似乎是橫練的外門功夫;另一人短小精悍,眼睛賊兮兮的極不好惹。

    兩人一見到我,站起來抱拳道:「易少俠,久仰大名!」

    我擺手讓他們坐下來,然後在旁邊陪坐,放下折扇說道:「兩位是……」

    洪勝海和雙兒跟著我走進偏廳,這時候介紹道:「這兩位是八極拳掌門秦耐之,與及小刀會當家鄭九。」

    「秦掌門、鄭當家!」我抱拳還禮。

    身材短小的鄭九說道:「易少俠在金陵建府,鄭九沒有上門道賀,希望你不要見怪!」

    秦耐之也說:「當日在俠客島上,大家不知生死安危,沒跟易少俠親近親近,易少俠不會介意吧?」

    我微微一笑,說道:「誰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易一長年在外奔走,對金陵的江湖人物反而不甚清楚,兩位不必過份自責,在下何嘗拜訪過你們?」

    秦耐之和鄭九互望一眼,神情都很難看。我損了他們一下算是惡作劇,又說道:「在下剛剛回到金陵,對城中一切不甚了了,兩位有話不妨直言。」

    秦耐之嘆了口氣,慘然道:「南京城內,三個門派先後被滅,易少俠如何不知道?就算先前不知,難道洪官家沒有轉告易少俠?」

    我假作姿態似乎過了火,秦耐之的話不無道理,顯得我明知故問。我對這兩人沒有太大惡感,只不過那時候不願結盟,出了事又來求我,這算甚麼態度?我並非有意刁難他們,但最少要他們親口向我出要求!

    我在秦耐之和鄭九的逼視下,感到渾身不自在,正想解釋,洪勝海在後面插話道:「洪某沒有把兩位的事告訴易少。易少遠行辛苦,好不容易回到家裏,自 然要好好休息。易少在外面行俠仗義、救人無數,剛剛才從大都救出六派高手,雖然說義所當為,奈何易少並非鐵打的身體,總得先養好身子。」

    鄭九冷笑道:「沒人要易少俠行俠仗義,這不過是個人選擇,與人何干?但易少俠既當上對抗九流的俠客盟盟主,你便有責任查出真相──那是九流幹的好事沒錯!」

    洪勝海反唇相譏:「聽說兩位並沒有加入俠客盟,現在還有臉提起這個?」

    鄭九和秦耐之氣得臉色煞白,我喝住洪勝海,對兩人說道:「我們不知道有多少門派暗中向九流投誠,亦不知道有多少門派因為不肯順從而遭其毒手,反正 九流的操控功夫做得很好,沒有走漏半點風聲,被滅門的亦無證據是九流所為。大家有共同敵人,不希望家業被九流接收,因此組成俠客盟,盟友間自然要互相支 援。老實說,洪勝海之言雖不中聽,卻甚有道理,當日兩位不肯與盟,不就是抱定『各家自掃門前雪』的心思,不想在別人有危難之際出力?豈料世事無常,前來求 助之餘,可有反省當日的決定?」

    「你真以為自己是盟主!你多大年紀,竟敢教訓老子?」鄭九怒極反笑。

    「我不拿甚麼盟主來壓你,你也別把年紀掛在口邊。我剛才看見我家廚子,大概有六十歲吧,你要我請他出來跟你說話?我易一要是妄自菲薄,就不會當這 個盟主!門派有大有小,我們自不應厚此薄彼,但你不知進退、不分莊閒,敢在我面前放肆?」我一邊冷笑,一邊盯著鄭九道:「我易一在江湖上薄有名氣,也不靠 甚麼庇蔭,可是出生入死,在刀光劍影掙回來!七幫十八派對我也客客氣氣,你算甚麼東西?」

    過去兩年我不敢隨便在人前說這些話。並非我要裝成英雄俠義,不過古代跟現代不同,有許多禮節要遵從,譬如孝義吧!古代父親有錯,做兒子斷不可直斥 其非。換現代人的準則,我的說話就是刻薄了點,但在古人來說,便是有失身份。但我已想通了,太過看重一些以前的價值觀,從而扭曲自己的本性,變得不倫不 類。不如做回自己,哪怕與古人標準有些差異。

    「要不是俠客島,我們豈會遭此大禍?就算九流找上我,我小刀會圖個平安,自然答應順九流,不致傷了這許多人命!可恨俠客島多管閒事,妄想跟九流對抗,惹得九流遷怒於我……你要當英雄好漢,我們要作馬前卒?」

    「是這樣嗎?鄭當家跟在下理念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端起雙兒送上來的熱茶:「洪勝海,送客!」

    鄭九拂袖而去,秦耐之卻無力說道:「還請易少俠、易盟主見諒,這叫現眼報……秦某人一家十四口,並十七名弟子,被九流殺個雞犬不留,此仇不共戴天,還望易少俠大人有大量,替我這個仇!」

    我嘆了一聲,說:「別把我看成記恨的人,可以幫忙的話我一定……俠客盟是為了抗衡九流而組成,暫時沒有主動出擊的機制,再說上哪找九流?總之我易一承諾,無論在公在私,我也會盡全力調查九流,有消息便通知你吧!」

    秦耐之連聲稱謝,又道:「八極拳只剩下秦某一人,秦某自知力量微薄,但願易少俠能讓八極拳重新加入俠客盟,從此……」

    我擺手止住秦耐之,說道:「此事容後再談,在下還有要事,實在不能久陪,抱歉。」

    秦耐之滿是失望之色,跟著洪勝海走出偏廳。

    雙兒說道:「他們家破人亡,大爺不幫他們報仇嗎?」

    「報仇二字不能輕言。」我拍著雙兒肩頭,說道:「那個拾義妹將之稱為江湖仇殺……當然我們是江湖中人,總有參與仇殺的時候,但我在外面闖蕩,一直 救人居多,報仇反而較少。尤其不能隨便替別人報仇,妳試想一下,兩家世仇尚且有『冤冤相報可時了』之嘆,再加上第三者,這仇恨不是越來越大嗎?」

    雙兒似明不明間,我喃喃說道:「不過,對手是九流的話……早晚也要會一會他們。」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八章之反九聯盟(四)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八章之反九聯盟(四)

      我使出一招華山快劍,把三人逼開,才勉強喘了口氣。然而我輕鬆得太早了,眼前一花,卓尼和戴伊已經不在前面,而我忽地騰身而起,原來被兩人抓住後心提了起來。

      沙娜搶到我跟前拍出一掌,似要取我性命。我踢出一腳擋開她的手掌,然後運勁於背,十成混元勁把戴伊和卓尼的手指彈開。這算是我敗中求勝,剛才 被兩人抓住背心,事前全無知覺,到得感覺異樣,兩人指尖已觸及我背上衣衫。就是那十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我稍稍挪動身子,雖然還是落入兩人手中,卻避 開了要穴位置,否則我如何能夠動彈?

      我落到地上,背脊感到一陣涼意,這才看見卓尼手中抓住一片破布。雖然我們位處南方,畢竟是十二月天氣,海面之上海風凜冽,直接吹到皮膚上不好受。何況想起剛才數招,我心裏猶有餘悸,不敢冒出冷汗,更添寒意。

      「這三人的功力未見有過人之處,只是招式詭異,又配合得巧妙無比。如果單打獨鬥,雖然也要想辦法化解怪招,當可在三十……五十招內取勝。」我 的功力比三人高出一百點,這一百點已是二流和一流的分野,不過對方招式太過古怪,我沒把握在三十招內找出應對之法。我心中繼續盤算:「我的功力不足以同時 對付他們三個……我太况託大了,至少要有石破天和李四的功力方能制服三人。只不過對方學了奇怪武功,未必可以如此計算……」

      三人不理會我低頭沉思,同時發出呼嘯,一垉搶了上來。我舞動孤殤劍,對三人招式視若無睹,仿如練劍般把三十六式追風神雷劍連環使出,護住身周 兩尺範圍。三人連攻十餘招,均無法接近我。我這是因為對方招式太過奇詭,既然無法拆解,倒不如各使各的,看看誰高誰低。三十六式追風神雷劍堪堪使完,我心 中已是一片清明!

      「這三個波斯人不但功力不及我,就連招數也無法跟追風神雷劍相比!因為他們的武功太不合常理,一般人只怕數招間便即失手,其實那只是花巧,論威力怎會是武當絕學的級數?」

      沙娜說了一句波斯話,旁邊有人把兩枚通體黝黑、非金非鐵的東西遞給她,其形狀、大小和插在判了斬立決的死囚後頸的牌子差不多。沙娜執著兩塊長牌,朝我頭頂拍落,我慌忙舉劍擋架,噹的一響,聲音極是怪異。

      便在這瞬間,戴亞、卓尼分別從部下手中接過相同的長牌,分從左右向我夾擊。三人有了武器,使出來的招數有時像刀有時像劍,攻似判官筆守似短 拐,令人無所適從。擋得數招,戴亞忽然在地上打滾,那長牌敲在我的小腿上,我一個踉蹌幾乎便要跌倒,沙娜得勢不饒人,舉牌便要戳我後心。

      千鈞一髮之際,突然間有人抓住沙娜手腕,把長牌夾手奪了去。沙娜大驚之下回身以另一支長牌還擊,豈料一招之間,連那根長牌也失落敵手。

      石破天雙手拿著兩根長牌,傻乎乎的站在旁邊。

      「爾等……爾等竟以二敵一、以多欺少?」沙娜急道:「快把聖火令還我!」

      石中玉在後面叫道:「你們三個圍攻我易兄弟又怎麼說?現在我們仍是以二敵三,妳還是大佔便宜!」

      沙娜不理會石中玉,和身撲到石破天身前便要搶回那甚麼聖火令。然而現在的石破天倒似當日張無忌挾九陽神功學乾坤大挪移一樣,俠客神功令徒具內 力的他進身高手之列,一招一式均非常厲害。先前上船展示了上等輕功,剛才縱身奪牌更是快速無比、巧妙無倫,身法、手段均屬一等一,連李四也自嘆不如。沙娜 搶牌不成,反被石破天遠遠擲了出去。

      戴伊和卓尼驚怒之下,從兩側夾攻石破天。石破天於武功招式方面大有長進,但臨敵經驗始終不足,面對二人夾擊,便顯得手忙腳亂。我身形一轉,已加入戰團,登時形成二對二的局面。

      我們這邊殺得性起,船首又傳來兩聲炮響。我稍一分神,拍的一響,胸腹間已被卓尼手中長牌著了一下。沙娜稱這長牌作聖火令,聖火令材質怪異,極 是堅硬,我被打中胸口,幸得神功護體才沒有昏暈過去。我的混元勁已然大成,上趟雖被玄冥神掌破掉,但得神照經幫助,不但回復十成功力,護身罡氣更勝從前。

      我鎮懾心神勉強支持著,但出招已亂了方寸。戴伊和卓尼見識不弱,當機立斷從我處入手,兩人使出的招數,招呼石破天的只佔十之二、三,其餘大半著落到我的身上。

      李四抓住那個照日使,正被十數白袍人圍攻。論武功是差天共地,然而李四看管人質,只用單手與十幾個也會使些怪招的人對敵,一時三刻難以取勝。 石中玉也被兩人追打,他在甲舨上跑了兩個圈,使出一記七旋斬擊退敵人,再拔出長劍回了一招雪山劍法,倒也自保有如。石中玉見我勢危,不知是腦筋不對還是痛 改前非,竟然出劍替我擋住戴伊的聖火令不過他那口長劍只是尋常貨色,兩下便給戴伊打折。

      我趁機退開喘息,石破天見石中玉支撐不住,左手的聖火令也交到右手,然後拍出一掌。這掌法大概也是習自石壁之上,威力無窮,戴伊不得不先行自救。

      沙娜沒受甚麼傷,再次和戴伊、卓尼聯手。我實在需要爭取時間調息,將手中孤殤劍塞進石中玉手裏,叫道:「使盡你平生所學吧……儘管沒有多少。」

      石中玉苦笑著接劍還招,但是我和石破天聯手也無法打敗三人,換了石中玉又如何能夠做到?眼見石中玉屢遇險招,要石破天接二連三的支援,我心中大急,更是無法靜心調息。

      石中玉功力有限,雪山劍法縱然精妙,在他手上威力頓減。石破天見戴伊強攻石中玉右邊,併著挨卓尼一拳,右手聖火令遞出,恰恰擋住戴伊的聖火令。

      就在這時候,奇蹟發生了!石中玉雖然欠缺經驗,但在生死關頭之際顯出急智,手忙腳亂的回了一劍。這劍招石中玉使得實在難看之極,但和石破天那一招絲絲入扣,石破天守,石中玉攻,劍尖劃過戴伊手腕,聖火令啷噹落地。

      「甚麼?」波斯三使還有我和李四也是十分震驚。石中玉呆了一呆,第二招雪山劍法已然使出,石破天看見石中玉的劍招,不加思索的揮舞聖火令掩護,兩人招式再次互補不足,一攻一守儼然就是一套兩人同使的神奇武功。

      李四看出石破天的招式像是刀招,把手中的銀貂刀擲出,喝道:「三弟接刀!」

      石破天左手抓住兩根聖火令,右手在半空一抓,已抓住銀貂刀的刀柄,接刀、出招一氣呵成,和石中玉刀劍並出,孤殤劍擋住三人攻擊,銀貂刀從空隙劈出,直取最弱的卓尼。卓尼退走不及,胸口白袍被刀尖挑破一道裂縫,登時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看見石破天和石中玉這次合擊,我也醒悟過來,失聲叫道:「金烏刀法!」

      我在凌霄城親眼見過石破天練這金烏刀法,招招克制雪山劍法,然而兩者同使,卻又配合得天衣無縫。石破天和石中玉相貌相似得過份,有人第一次看 見他們均會感到十分驚奇,包括這波斯三使在內。但這時候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使出如此合拍的刀招劍術,二十餘招後,已分不出誰是誰來了。

      沙娜等三人的武功固然古怪頂透,令人眼花撩亂、膽戰心驚,然後攻不銳守不穩。雖然論武功級數,中原武學始終較波斯武功要高,但除非絕頂高手, 與這古怪招式對敵之際不免落於下風。就像我使追風神雷劍之初曾被沙娜逼得變招,二次使出追風神雷劍,雖然能夠跟她戰個平手,那是因為我不受她招數困惑,專 心使劍,但也以守為主,無法取勝。

      石破天、石中玉同使金烏刀法和雪山劍法,攻守有度──守者全力防守,面對三人怪招也能悉數擋架;攻者無後顧之憂,可以專心攻敵。武功大多存在 破綻,勝負之分僅在於破綻多寡,與及本人能夠彌補破綻。金烏刀法和雪山劍法互補不足,可謂再無破綻,這是一般兩人或以上同使的劍法和劍陣最基本的要求。但 這兩套武功本身風格截然不同,這反差經過結合,得出的效果又出奇地好,我想在二人合使的武功之中,算得上數一數二!

      石破天腦筋雖然不及石中玉靈活,但也並非愚魯之輩,這時候已把俠客神功跟自身內力和金烏刀法融會貫通,刀的威力倍增。另一邊廂,石中玉已跟不 上石破天的速度,二人合擊出現破綻,戴伊聖火令打中石中玉手腕,他五指一陣麻木,孤殤劍已掉落地上,沙娜纖手一抄,輕易把劍搶去。

      正當三人大喜,石破天銀貂刀斜劈沙娜,沙娜失去聖火令後本來空手對敵,這時候舉劍擋格,給銀貂刀一黏一撥,孤殤劍又已脫手。卓尼和戴伊一起出 招,但見石破天抖動手腕,內勁傳到銀貂刀,有如雜耍般把黏在刀刃之上的孤殤劍以刃刃為軸急速打轉,逼開兩人,並順勢把劍帶到石中玉面前。石中玉伸出一片紅 腫的右手,取回孤殤劍與石破天並肩作戰。

      我見兩人聯手,能夠敵住戴伊等三人,便向李四眨了眨眼,逕往船首走去。沙娜轉身向攻來,我使一招神龍擺尾,重重拍在她的胸脯之上,沙娜實在太過大意,口中狂噴鮮血,往後便倒。

      卓尼和戴伊大驚,我見沙娜失去戰鬥力,更加放心交給石破天和石中玉,何況李四就在旁邊?我轉身沿著船邊向前走去途中把四、五個白袍人打下海裏,終於走到船首。

      船首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數十白袍人注視著前面,其中兩個男人身上白袍繡著金線,似乎是首領人物,正在指揮下屬發炮。我站在船邊望向海面,見 那雙帆船已然沉沒,海面有一只小艇,艇上坐了幾個人,依稀便有張無忌在內。我正要想對策,已經被人發現,幾個白袍人圍了上來,逼不得已我只好出手,又把兩 人擲進海中。

      那首領人物咕嚕咕嚕的吩咐下屬向我進攻,這些人雖然會武,但比起後面三使要弱得多,我使出上清快劍已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其中一個首領排眾而 出,大步向我走來,我目測他的功力值有450點,比三使還要厲害,和我只在伯仲之間,我不敢大意,立即全神貫注預備迎敵。

      那個首領身形高瘦,雙手一翻各執短劍,倏地刺向我胸腹。我飛起一腳踢他手腕,同時舉劍削向他的咽喉。豈料那人身手靈動,忽爾變招刺我雙目。我招式而老,來不及收招防禦,但見眼前銀光閃閃,只得向後一仰,同時踢出第二腳不讓他埋身追擊。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吾船!」後面另一個首領模樣的男人用漢語叫道:「這位是我波斯聖教的常勝寶樹王,教中武功第一,爾別作反抗,速速受死!」

      說話那人武功大不如這甚麼常勝王,只有209點的功力。我不理會他,專心舞動英雄劍和常勝王手中雙劍搏擊。英雄劍雖然僅餘半截,但常勝王的雙 短劍更要短上一寸,誰也佔不了優勢。常勝王武功實在不弱,可算是一流好手,我不敢怠慢,上清快劍、華山快劍、追風神雷劍接連使出,全是最拿手的劍招。常勝 王武功之強,跟我互搶上風,百招過後依然勝負未分,我對他實在刮目相看。

      「好一個波斯人,武功竟練到這個地步!以這功力足夠開宗立派,但想要在中原稱雄?嘿嘿!實在是夜郎自大!」我想以常勝王的功力,在全世界也足 夠橫行,偏生於中原卻行不通。中原武學博大精深、人才輩出,豈是蠻夷之地可以相比?常勝王功力比三使優勝,但武功招數卻沒三使怪異。

      終於再經過三十餘招,我在上清劍法上面贏了一招,英雄劍從下而上的擱在常勝王的頸項之上,逼他撒劍就擒。

      <……上清快劍升級Level7

      另一個首領大是吃驚,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也難怪,我和常勝王先前誰也沒有明顯優勢,勝負真的只在一招半式,我就算靠經驗、二十餘點功力 值、與及少許運氣打敗常勝王。那首領雙手亂搖,用生硬的漢語喊道:「爾快放回常勝王,吾人或可饒爾不死……常勝王在吾人眼中猶如豬狗,爾劫持他又有何用? 爾有膽盡可將他殺了。」

      「如此甚好,在下立即將這常勝王就地正法!」我英雄劍向上一遞,劍刃折斷處已頂著常勝王的喉頭,劍刃雖斷,鋒利依然,疼得常勝王呱呱大叫。

      「慢……慢!」那首領嚇得尖聲叫道:「爾有何條件,請暢所欲言,吾人乃平等寶樹王,會對爾之條件多多考慮!」

      我忍住了笑,說道:「離開那尊大炮,並且讓那小舟上的人登船。」

      那甚麼平等寶樹王有些為難,但見我作勢要把常勝王的喉嚨割斷,慌忙用波斯咶吩咐其餘白袍人敵開。

      李四和石破天、石中玉來到我的身後,石中玉道:「李四點倒了三使,這邊怎樣?」

      我不懂點穴功夫,只能用劍架在常勝王頸項上面。李四見狀,連封常勝王數處大穴。那個平等王見敵人越來越多,臉色便越發難看,但是和他地位相近的常勝王在我們手上,也是無可奈何。

      但見小舟越划越近,將到近處,我已跟張無忌互相認出對方,大聲呼應著,招呼他們上船。小舟上合共有五人,我認得其中三個。

      到得接了張無忌等人上船,又是一炷香之後的事。我自得張無忌傳授九陽神功,然後在光明頂共抗六大派,之後輾轉到了大都,這才分途南歸。兩月沒見,今番海上相會,張無忌雖狼狽萬分,看起來卻多了幾分氣度和威嚴,不似當日那個傻呼呼的大男孩。

      伴著張無忌登船的,還有那個手腕上圈住鐵鍊的侍婢小昭;第三個女人我隔著老遠已把她認出,赫然便是金花婆婆、紫衫龍王黛綺絲!我和她在明教總壇附近交過幾次手,這時候她沒有喬裝,端的是美艷非常,和好萊塢女星伊麗莎白.赫莉有九分相似。

      最後登船的男人我沒見過,也是外國人,年紀大約在五十歲左右,身材壯碩,金髮披肩,長了一把金色大鬍子。他雙手抱著一個穿黑衣的妙齡少女,少女呈半昏迷狀態,臉上有幾道血痕,似乎受傷不輕。

      我抱著張無忌的手臂問道:「無忌!你沒有大礙吧?」

      張無忌笑著反問我:「阿一,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你為甚麼會在波斯戰船上面?」

      「說來話長……」我轉頭指著停在遠處的船,說道:「我在那邊看見這大船點炮打你,所以和朋友偷偷潛上船來,相機行事,終於來得及幫你一把!」

      「阿一,這次多虧你的幫忙,要不是你及時出現奪船,我們不變炮灰也成魚食。自關外一別,沒想到這麼快又再見面,而且還在這種情形之下……真是造化弄人!」

      「哈,可惜我不是女生,這種緣份不要也罷!」我說笑道。

      「哼,易一!想不到我會被你所救。」黛綺絲似乎不太領情,教我哭笑不得。但看在她長得美貌若此,我也不去和她斤斤計較。

      我不理會黛綺絲,轉頭對那個平等王道:「你們船上有多少人?」

      平等王說:「吾人自兩位寶樹王、四聖使以至諸般教徒,合共五十二人。」

      我想了一想,說:「剛才我把十餘人扔進海裏,船上大約還有四十人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只能聽我的,知道不?」

      平等王嘀咕了一句,說:「爾且詳細道來!」

      「其一,便是我們帶走這位一戰而敗的常勝王,待我們回歸中土才放他。」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平等王叫道:「吾人已遵照爾等吩咐,當即放還我常勝王!」

      我笑道:「我早知如此,所以給你第二個選擇!我命人把我們的船駛過來,你帶著你的教徒轉到那艘船上,這炮船歸我!」

      平等王吃了一驚:「要是爾等點炮攻打吾人,吾人又要如何?」

      「你的漢語真是難聽到家!我們漢人才不要跟你們這些化外之民糾纏下去,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想而知你肚子裏想著要拿炮打我們……這戰船我要定了,你沒有選擇餘地,要不到那船去,要不全部給我跳進海中!」

      平等王呱呱大叫,我卻吩咐石中玉聯絡焦宛兒,把船駛過來。張無忌、石破天和李四等把波斯明教的教眾驅趕到船尾,這數十人裏面,除了常勝王和三 個聖使之外,餘人均不足懼。那邊廂,焦宛兒得到訊號,指使船夫把船向我們靠近,最後兩船並排,李四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塊長長的木板,放在兩艘大船之間充當踏 板。

      焦宛兒登上波斯戰船,我把事情經過草草講述一次,焦宛兒聽得連連點頭,連忙安排船夫、艄公等交接船務。

      「平等王,後請移玉步吧!」我右手一擺,恭恭敬敬的躬身說道。

      平等王無可奈何,唯有指示波斯教眾逐一離船。四聖使先後登上俠客島的船後,波斯戰船上面除了我們一行人外,只有平等王和常勝王兩個波斯人。

      「還不把常勝王放了?」

      事已至此,我想平等王再狡詐,也玩不出甚麼花樣,於是示意李四放了常勝王。李四把常勝王往前一推,說道:「我封了這傢伙數處大穴,莫說波斯人不懂得解穴之法,就算他們精通此道,要解我的獨門手法亦是萬難。」

      平等王重重哼了一聲,扶著渾身無力的常勝王走過踏板。黛綺絲看著兩個寶樹王的背影連連冷笑,忽然揚起右手,擲出她那成名的暗器。陽光之下但見金光閃閃,金花已把踏板打斷,幸好平等王早就走到踏板盡頭,輕輕一蹤已躍進船中,沒有落水。

      黛綺絲站在船邊,大聲說著波斯話。旁邊的小昭跟張無忌翻譯說:「我娘跟兩位寶樹王說,她已非……已非處女之身,固然不能成為聖教主,至於烈火 焚身之刑,今日放他們歸去,應該兩相抵銷……平等王想要我代替娘當教主,我娘說波斯聖女原有三人,大可以在其餘兩位之中選擇一個,我娘是決不會返回波斯 的……」

      「慢著,」我忍不住問張無忌道:「剛才小昭叫金花婆婆……叫黛綺絲作娘親?難道小昭竟是黛綺絲的……」

      張無忌點頭道:「我也是知道了沒多久,小昭是紫衫龍王安插在光明頂,想要得到明教至寶『乾坤大挪移』的心法。然而小昭一直待我甚好,沒有把心法盜走,直到蛛兒示警,說我義父被紫衫龍王捉到靈蛇島,小昭才說出她與紫衫龍王的關係。」

      我有看過《倚天屠龍記》,印象更深的是馬景濤那套電視劇。張無忌提起我便記得小昭的身份,不過這段經過好像並非如此吧?然而我沒去細想,反正趙敏被我殺了,傳說中共四女泛舟的情節自然沒有。說起趙敏,要是張無忌問起,我真的不知要如何回答。

      張無忌知道不知道趙敏愛她?張無忌是個笨蛋,可能還不肯定,但最少他對趙敏並不太過反感。這是十分令人詫異的,頂上明教教主之位,肩負驅除蒙古韃子的重責,無忌對趙敏不是全無忌憚,但他能夠相信趙敏、和她交心,我這個遊戲玩家何以如此想不開?

      唉~當時我到底在搞甚麼鬼?好端端的一個遊戲,當中無論有多少辛酸、多少楚、多少悲哀,我都一一挺過,夜闌人靜、驀然回首,都是值得再三細味,一切都變成美好回憶。只有這一段,我實在不能原諒自己。

      難道這便是我和張無忌在素質上的分別?張無忌才是正人君子,我是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應該不是這樣吧!以前看馬景濤的戲,總覺得張無忌婆婆媽媽,只會被美麗但聰明的女人欺負。趙敏有許多心思,行事有許多古怪,而我卻越來越疑神疑鬼。

      打從進入遊戲開始,我便知道有許多壞人惡賊覬覦在側,岳不群、左冷禪的陰謀詭計更差點害我丟了性命,幸好我最終也能夠克服過去。只不過種種經 歷亦無法令我適懷,我心裏面那種不協調、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越來越嚴重,六大派圍攻光明頂、還有被擄去大都的事,仿似一張一張無形的網在逐漸收緊。

      就算被龍島主龍劍飛一語點醒,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過去幾年我用自己的方式玩這個遊戲,開始時候蠻順利的,然後發覺必須更加把勁去加快遊戲進 度,還要應付種種陰謀,開始變得神經質,有時候連自己也覺得討厭。我明白要像以前般率性而為,方能做回自己,所謂「角色扮演」,只是扮演一個武林中人,甚 麼大俠、魔頭,那種東西裝也裝不出來,而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迷失其中。

      我已經害死了趙敏,繼續下去不知還要傷害多少人,那時候可能焦宛兒,甚至瑱琦和我自己亦會落得悲慘下場。

      我低頭沉思之際,李四和焦宛兒指揮船夫把戰船掉頭,船首對著波斯人所乘坐的大船。有了大炮的指嚇,平等王再不忿氣,亦只好悻悻然的離去。

      「就怕他們派人鑿穿我們大船。」李四突然說道。

      黛綺絲冷哼一聲,說:「這個不妨,若論水底功夫,就算四聖使和常勝王亦非我對手。」

      看著對方的船越駛越遠,李四對我說道:「易少俠,這艘波斯戰船航速甚高,加上這門大炮,相信對方不敢捲土重來,我們這就趕返中原,如何?」

      我回過來,連聲道:「當然、當然,有勞你去安排。」然後轉身向眾人抱拳行禮:「剛才忙於應付波斯胡人,易一尚未向諸位問好……無忌,你來介紹一下吧!」

      張無忌被我提醒,笑道:「你看我都忘了……阿一,紫衫龍王你是會過的,至於這位便是我的義父,明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江湖上人稱『金毛獅王』的謝遜謝獅王!」

      我早已猜到七、八分,那頭天然金髮怎麼看也非中原人士,天下只此一家,再無別號。我躬身道:「易一拜見謝前輩。」

      謝遜早已把昏迷的黑衣少女放到一旁,這時候挺胸昂首,金髮隨海風飄揚,更見高大威猛,只一雙眼睛毫無神采,但金毛獅王是瞎子這一回事,沒看過金庸小說亦應該知道,也就不用大驚小怪了。

      「你是無忌知交?聽你奪取戰船、處理那些波斯人的手段不壞,也是少年出英雄。」謝遜微微頜首,說道。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謙虛一番。

      「阿一在光明頂上戰平峨嵋派掌門,但大家都說阿一等於贏了。」張無忌又說:「我們在大都營救六大派,阿一更是出了大力。」

      「原來如此!」謝遜點頭以示嘉許,只黛綺絲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我倒知道黛綺絲的感受,她跟滅絕師太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更怯於倚天劍而無法公平一戰;我卻在許多江湖人物面前,無懼倚天劍的威力而拼死戰鬥,終於鬧了個平分春色,聲名大譟,怎教黛綺絲不難受?

      除了張無忌、謝遜、黛綺絲和小昭,還有一位黑衣少女昏迷不醒,焦宛兒和小昭早已扶她到船艙休息。張無忌說道:「那是……那是我的表妹殷離。」

      「啊?你的表妹?」

      「沒錯,她又叫蛛兒。我跟她是……總之一言難盡。」張無忌嘆氣道:「我在認識你以前,就已跟蛛兒見過幾次。蛛兒是紫衫龍王的徒兒,跟小昭一樣 被派往光明頂打探消息,那時候們互相不知道對方身份。後來她知道龍王把我義父從冰火島騙到靈蛇島,恐龍王對我義父不利,因此暗中向我示警,我才帶著小昭出 海。」

      「那殷姑娘是被波斯胡人所傷?」

      「不,傷她的是龍王……」

      「怎麼?」黛綺絲在一旁聽著,冷笑道:「臭小子,你到現在還不服氣?這種背叛師門的賤丫頭,殺死一百個我也不心疼?你要是不爽快快把我殺了!」

      謝遜喝道:「黛綺絲,妳怎能跟教主這般說話?」

      黛綺絲哼聲道:「謝三哥,你可別忘了我已破門出教,教主又與我何干?哼哼!他這小子不但勾引我徒兒,還勾引我女兒,把到手的乾坤大挪移送了給人……當真是你的好義子!」

      「黛綺絲,妳調教出來的女兒、徒兒都是有情有義,我實在不信妳如此無情。」謝遜深深嘆息道:「阿離被妳三枚金花打中背心要穴,臉上又受了這些傷勢,一身『千蛛萬毒手』的武功都給散去,不知性命能否保住?阿離要是過不了這關,妳這生這世如何安心?」

      我不理會兩老,轉頭問張無忌:「你出海迎接謝前輩,怎麼不帶明教教眾同行?」

      「關外一別,我明教為免打草驚蛇,決定分散進關……我和小昭同行,回到中原便遇見蛛兒,得知有關我義父的消息,來不及通知大家。也是我太過託大,差點害了義父。」

      「無忌不要介懷,你又如何料到波斯人突然出現?」謝遜說。

      「總之這次幸有阿一幫助,我們才安全無事。」張無忌轉頭問我道:「對了,你們又怎會在這裏?」

      我正想回答,石破天卻問我:「易大哥,這幾塊牌子要怎麼處理?」

      張無忌看見石天拿著的聖火令,失聲道:「聖火令怎麼在你手上?」

      李四代石破天道:「剛才幾個波斯胡人拿它作武器,後來束手就擒,它們便落入我手。」

      「聖火令?」謝遜說:「聖火令是我明教鎮教之寶,請易兄弟歸還我教。」

      李四武功比我們都要高,但他只是俠客島的弟子,受龍劍飛之命送我們返回中原,因此事事看我意思。我可不敢因此輕視他,恭恭敬敬的說道:「既然如此,就把聖火令還給明教吧!」

      張無忌收下聖火令,知道自己又少了重要的道具。但天底下有多少道具,我豈能全部收為己用?何況不是你的東西,強搶了也沒意思,倚天劍、屠龍刀不是曾經落入我手,現在又到哪裏去了?

      波斯戰船張開巨帆,被海風吹得滿滿的,全速向東北航行,也要兩天後才見到海岸線。我和張無忌相處兩月,早已混得很熟,這兩天他忙著陪伴謝遜,兩人畢竟多年沒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至於黛綺絲和小昭,大多數時間留在後艙,沒和我們接觸。

      張無忌沒有問起趙敏,我也樂得不提。雖然我並非甚麼正人君子,但要對朋友說謊,我還是不能做到,張無忌要真問起,我只好據實回答。

      大船駛近江口,我們站在船首,心中都是十分快意,有種仿如隔世的感覺。張無忌他們被波斯戰船發炮轟炸,被擊沉坐船,可說是險死還生,怎能沒有感觸?至於我,糊裡糊塗的賺了個俠客盟盟主,也是沾沾自喜。

      「無忌,我們將會駛入長江,但這船太大,只能在下游找個地方登陸。」我轉頭對張無忌說:「我要回南京老家,你要一起來嗎?」

      張無忌望謝遜道:「義父意思怎樣?」

      謝遜呻吟著道:「嗯,反正我們沒甚麼大事,可以先在金陵安頓,並且通知教中兄弟前去相會。」

      「如此甚好!」張無忌笑道:「那麼小昭也……」

      黛綺絲冷哼一聲,道:「到得上了陸地,我們各散東西,從此再不相見。」

      張無忌呆了一呆,望著小昭:「這怎麼能夠……」

      「謝三哥,沒錯我是把你騙到靈蛇島,但你既沒甚麼損傷,還見著你的寶貝義子,我亦算是於你有恩,你該不會恩將仇報吧!」

      「黛綺絲,我不會和妳計較。」謝遜閉著雙目,緩緩說道:「到現在妳還不明白?妳待我不仁,我也不會對妳不義。我謝遜從沒忘記當日四大法王的結義之情。」

      黛綺絲默然不語,謝遜又說道:「只是我們上代恩怨,又何必禍延子女?既然打發了波斯總壇,妳用不著再東躲西躲……至於小昭和阿離,對我無忌孩兒情深義重,我倆作主讓他們成親吧!」

      張無忌和小昭均是嚇了一跳,小昭更羞得立即躲進船艙沒再出來,不過看她的模樣是十萬個願意。可是黛綺絲卻發怒道:「我夫君被明教害死,我怎能把女兒託付給明教教主?至於蛛兒,她已被我逐出師門,你喜歡拿她怎辦就怎辦吧!」

      謝遜冷笑道:「阿離是殷二哥的乖孫女,殷二哥可不像我那麼好說話,要是讓他知道妳打傷阿離,不跟你算賬才怪!」

      黛綺絲沒有說話,轉身便朝船艙走去。謝遜嘆了口氣,對張無忌道:「黛綺絲性情偏激,她不會讓小昭跟著你的,我看你死了這心吧!」

      張無忌搖頭道:「義父此話怎講,無忌還沒有想過這種事……」

      謝遜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無忌孩兒,我們先到金陵作客,你義父好久沒有在中原行走,不知是否繁華依舊?」

      張無忌雖然這樣說,但他一臉悵然,誰也替他婉惜。再聽見船艙裏傳出嗚咽之音,無不痛恨黛綺絲棒打鴛鴦。

      「謝前輩肯賞臉光臨敝府,易一必盡地主之誼。」我乾笑兩聲,轉換話題:「我們先把大炮抬進船艙,別要驚動官府。」

      大船在江陰靠岸,我們先後離船,只餘下李四和幾個船夫。李四要到那個甚麼東島,伺候決意隱居的龍劍飛,不知有否再見之日。我跟李四雖然沒甚麼交情,還是依依不捨,只苦了石破天,好不容易跟張三、李四結拜,沒有怎麼相聚便要分手。

      「三弟請放心,我和你大哥伺候師父終老,但也會抽空到中原探望你。」李四少有的深情對話,讓石破天更是難過:「你跟那位石中玉長得十分相似, 這決非偶然。我和你大哥負責打探武林消息,得知黑白雙劍早年曾經喪子……這雖然不是甚麼線索,但當中也許另有隱情,望三弟你能夠查明自己的身世,治好那離 魂症。」

      看著大船離岸駛到江心,黛綺絲和小昭已經不知去向。張無忌若有所失,亦只好強打精神,跟著我們上路。趙敏已經死了,張無忌跟小昭相襯,兩人站到一塊,堪稱金童玉女,只可惜小昭的母親是性情偏激的黛綺絲,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這時已是中午時份,我僱了大車,安頓仍然傷重的殷離,帶同焦宛兒、石破天、石中玉、張無忌、謝遜往南京進發。

      江陰距離南京大約是三日的路程,連夜趕路的話也要兩天。我們上岸的日子是十二月廿二,看來還來得及辦年貨!中國新年最熱鬧,我終於可以在大城市感受節日氣氛,而且約定了許多舊識相聚,實在是不亦樂乎!

      我們大車沿著長江旁邊的大路行走,到得晚上,殷離傷勢惡化,張無忌停下大車幫她療傷,以其盡得蝶谷醫仙胡青牛真傳的醫術,可跟當世三大神醫平起平坐。

      張無忌忙了一會兒,搖頭說道:「就算用內力護住其心脈,再以穴位療法輔助,亦只能不使傷勢惡化,但無醫藥在旁,實在難以根治。」

      我從懷中取出天王保命丹,將之交給張無忌:「這是救命金丹,當日我被玄冥二老所傷,全仗它休住性命!」

      張無忌把天王保命丹捏碎,輕輕搓著裏面的藥粉,又用力嗅了兩嗅,抬頭說:「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藥!可惜藥性太猛……蛛兒的傷勢雖重,未至於要用這藥以惡攻惡,再說蛛兒本身體弱,或許抵不住這藥的狂攻猛打。」

      我心想用不著的話,何必把好好一顆藥丸破壞?無奈嘆道:「那我們連夜趕到鎮江府去──鎮江府也算大城鎮,應該不愁有藥物吧!」

      眾人並無異議,為了殷離少睡一晚也不算甚麼。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我們已經坐著大車進城,一切均變得好辦。金龍幫的大本營是南京,鎮江府和南京雖只一日路程,卻是長樂幫的總舵所在。幸 好金龍幫和長樂幫關係不差,金龍幫得以在城中設置分舵。焦宛兒一聲令下,城中最大的三家藥店掌櫃立即攜帶名貴藥材來到城西分舵,好讓張無忌能夠診治殷離。

      金龍幫的鎮江分舵是一間三進大屋,張無忌在裏面忙著,我們除了等候甚麼也做不到,焦宛兒便替我和石破天、石中玉安排早飯。

      石破天代替石中玉接了長樂幫的賞善罰惡令,這才有機會到俠客島。如今到了鎮江,是否需要去找那貝海石交代俠客盟的事?我跟石破天商量,他卻不想招惹長樂幫幫眾,慣了有事即逃的石中玉更是十分贊成。

      我認為有些不妥,只是無法說服兩人,唯有作罷。

      這時候,屋外傳來爭執之聲,我們本來顧著用飯,沒打算多管閒事,然而外面越來越嘈吵,先是口角,繼而動武。

      這裏可是金龍幫分舵,雖無高手,但幫眾均是會家子,甚麼人敢欺上門來?難道便是長樂幫嗎?焦宛兒便要出去看看,我自然跟在她旁邊。

      屋外一片混亂,十數個金龍幫眾各執刀棒,把一個人團團圍住,已有五、六個幫眾受傷倒地,呻吟不起。焦宛兒心下大怒,一聲嬌叱已躍進圈子裏。

      「甚麼人在此撒野!」

      「本姑娘奉皇命查案,阻我者全部帶返官衙問罪!」

      那人霍地轉身,兩臂一分擺出架勢,似乎武功不弱。我聽那聲音嬌美,這才發現對方也是個女子!

      焦宛兒有點意外,反問道:「妳到底是誰,知道這裏是甚麼地方嗎?」

      「哼!如果不知道,我來這幹甚麼?」那女子大約十八、九歲年紀,長得眉清目秀,穿著蘋果綠上衫、紫色長裙、橙色腰帶,秀髮在腦後束成馬尾,顯 得英姿颯颯。她拍了拍腰間掛著的短棒,冷笑道:「本姑娘係良才縣捕快,奉皇命到京城查調月初的連環滅門案,期間經過鎮江府,聽說金龍幫在天子腳下依然橫行 無忌,其他門派難以立足,我就想見識一下金龍幫有多厲害!」

      我見這姑娘武功有280點,比焦宛兒稍強,而這裏的金龍幫眾雖然會武,但全都是些一百幾十點功力的嘍囉,怎可能攔住她?對我來說,那姑娘微不足道,但焦宛兒未必能夠收拾她。

      「咦咦?是女捕快耶!」我揚手示意焦宛兒冷靜下來,繞著這個女人走了一圈,忽然覺得她很臉熟,到底在哪裏見過?我對照群俠世界認識的女生,都不得要領,然後閃過現實世界的面孔,訝然喚道:「周麗淇?」

      「甚麼周麗淇?」她用姆指指住自己的鼻尖,說道:「剛才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本姑娘是良才縣女捕快,叫陸拾義!你們最好給我放聰明點,有甚麼京城連環滅門案的線索,立即跟我說了吧!」

      「區區一個捕快,竟敢踩到金龍幫的頭上?」焦宛兒皺眉道:「官府有甚麼事,我金龍幫一定盡力協助,然而就算鎮江知府亦不敢對我如此無禮,妳……」

      「我拾義妹義字當頭、為民除害、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捨己為人、人民愛我、我愛人民!」陸拾義挺胸抬頭、拳頭輕揚、振振有詞:「金龍幫勢力再大,我拾義妹也不會屈服!總之我覺得你們跟三宗滅門慘案有關,通通跟我到衙門說個清楚明白!」

      我聽了幾句,已經知道她是個說話不經大腦的傢伙,搞不好還有點蠻不講理。因此跟她講理、講惡也不行,對付她這種女子,必須耍點手段才行──對 於生活在廿一世紀的年青人,一點難度也沒有吧!我對女人的手段不比一般人遜色,雖然現實世界不同於古代世界,太多花言巧語會被視為無行浪子,我亦因此而恪 守禮之所在。但我已決定做回自己,這樣才不會迷失。

      要日夜提醒自己不要再做那種惹人討厭的傢伙,不如找回自己本來的生活態度。我由豁達開朗演變成疑神疑鬼,想要再改變,倒不如變回從前樣子。雖然我的個性不適合這個世界,但想深一層,即使率性一點、隨意一點,未必就不容於世。

      眼看焦宛兒和那個陸拾義就要打起上來,我連忙阻止兩人,笑著道:「妳們稍安無躁,還沒說清楚就動手動腳,對大家也沒有好處!」

      焦宛兒望了望我,小聲說道:「是,易大哥。」

      「不干妳事,妳居其位便要盡其職,別人欺到金龍幫頭上,要是有所忍讓,被人小看就後患無窮。」我拍了拍焦宛兒的肩頭,說道:「但她是官衙的人,跟她硬碰根本沒意思。」

      「話不是這麼說,旁人不知內情,會以為我們金龍幫怕了一個小小的捕快!」旁邊一個小頭目說道。

      焦宛兒喝住他,望陸拾義冷然道:「我金龍幫只是一個小幫會,黎民百姓固然怕官府,可也要看甚麼官、甚麼府……如果只是個捕快,不問情由便可押我幫眾回衙門,金龍幫如何在江湖立足?」

      陸拾義氣往上衝,從腰間取出短棒;焦宛兒身為幫主,下屬面前不能退讓,也要拔刀相向,兩人立即又要動手。

      我雙手一分,攔住兩人,轉頭堆起笑臉道:「阿拾義妹是吧?我……」

      陸拾義左手一擺,哼聲道:「叫我陸捕快,跟你很熟嗎?」

      「沒所謂啦拾義妹,都是一句稱呼……我只是想跟妳說,焦姑娘話裏意思,關鍵在於『不問情由』四字,如果拾義妹有證據指證金龍幫跟甚麼滅門案件 有關,我們立即跟妳回衙門又~如~何!」我在最後三個字加重語氣,把個「英明神武」的女捕快說得啞口無言。我吁了口氣,又道:「我們正日夜兼程趕返京城過 年,沒聽說過甚麼滅門案,拾義妹妳沒頭沒腦的要把我們帶返衙門,難道激起大家反感。」

      「你們全部也從外面趕回來?要騙誰啊?」拾義妹指著嘍囉們喝道:「我昨日已查清楚,這裏是金龍幫在鎮江府的分舵,一向橫行無忌、目中無人,連官府也不敢過問……我拾義妹天不怕、地不怕,就要來捋老虎鬚!」

      焦宛兒脾性溫順,輕易不能惹她發怒──從某個角度來說,拾義妹真有一手。焦宛兒嘲諷道:「鎮江府中有我金龍幫小小分舵,城北可是長樂幫的總舵!長樂幫比我金龍幫規模更大,幫中高手如雲,妳敢去惹他們嗎?」

      論財力,長樂幫和金龍幫大概不相伯仲;論勢力,長樂幫幫眾偏佈大江南北,金龍幫侷限於南京和附近幾個鎮甸;論人力,長樂幫不乏高手,反之金龍幫只有焦公禮、那個高副幫主和另外三數人可稱之為二流中的好手。

      拾義妹卻似一無所知,瞪著一雙不大的眼睛反問:「甚麼長樂幫?」

      「妳不會……不會才第一次聽到長樂幫的名字吧?」我不敢相信,試探著問道。看來這個拾義妹對江湖並不分熟悉,否則七幫十八派的七幫之中,僅次丐幫的長樂幫她豈會沒聽過?

      拾義妹臉上一紅,仍然逞強道:「公文上說,這明顯是江湖仇殺案。別人都說京城最大的幫會便是金龍幫,那麼……」

      「妳……」我沒好氣道:「那等於全無證據,連個推斷也說不上,只是一味靠猜?」

      焦宛兒突然說道:「好!我跟妳回去!」

      我轉頭望著焦宛兒,焦宛兒冷笑道:「因為這種原因,我竟被帶回鎮江府衙,只怕知府會被嚇個半死……到時候這位陸捕快不被革職,我跟她賠罪!」

      「甚麼跟甚麼嘛……」說到這裏,拾義妹出奇地知道自己理虧,尷尷尬尬的說道:「所以我當初只是說,要進去搜查,是你們多加阻攔,才以阻差辦公罪辦你們!」

      「拾義妹,剛才妳說京城滅門慘案,那是發生在京城,」我再次沒好氣的道:「金龍幫沒錯是南京第一大幫,不過這裏是鎮江分舵……就算真的是金龍幫所為,在分舵會有甚麼證據?到南京調查不是更好嗎?」

      「這……」拾義妹囁嚅著說:「我接到公文,立即從良才縣趕往京城,因為在途中聽到金龍幫的事,又知道這裏有個分舵,忍不住來調查一下。」

      「會查到嗎?」那個小頭目忍不住喊道。

      「既然是分舵,那即是有關連囉,」拾義妹數著手指:「京城發生的事情,都有公文下達良才縣;金龍幫在京城幹了甚麼事,分舵應該會知悉吧!哪怕是蛛絲螞跡,我拾義妹也不放過,分舵不要緊,如果有十分一的情報量,已經很不錯了。」

      我跟焦宛兒相視苦笑,不知道拾義妹用哪裏思考。焦宛兒已經釋懷,說道:「我不跟妳計較,反正我們用過早飯便要趕返南京,妳自個兒查吧!」又吩咐分舵兄弟:「這位陸捕快愛怎麼查,你們順著她一點,知道不?」

      大家也不願跟這渾人糾纏下去,唯唯諾諾的答應著。拾義妹卻像發現了新大陸:「你們要回京城?」

      「沒錯,我們是金陵人氏。」我回答道。雖然我首次出現在杭州那邊的一個竹林之中,但是在南京買下大功坊的大宅,羅立如已幫我在當地入籍,以金龍幫的財勢,自然不難辦到,否則我如何向人自稱金陵易一?

      「那就好了,我們可以同行嘛!」拾義妹的說話總教人驚訝愕然:「從良才縣趕來這裏,一直孤身上路,這三、四天悶得不得了。這裏離京城尚有百餘里,大概要明天才能到達,有你們結伴同行,那就熱鬧得多!」

      我看拾義妹認真非常,不似說笑,實在想不透剛才還喊打喊殺的,怎麼突然便沒事人一樣?焦宛兒已說:「鎮江府和南京雖有百里之遙,中午前出發,還是能夠趕及在黃昏進城,我們不敢與陸捕快同行,妳請便吧!」

      拾義妹把短棒放回腰間的套子裏面,笑著道:「這位姑娘……剛才多有得罪。我拾義妹想過了,還是這位公子說得對,我在這裏也查不到甚麼,倒不如到了京城再查你們。既然妳肯定不干金龍幫的事,何不助我調查,洗脫嫌疑?」

      焦宛兒皺了皺眉,雖然這個女子說話不經大腦,但亦不無道理。我說道:「就算沒有妳來搞和,只要官府要求,我相信金龍幫亦會鼎力相助。」

      拾義妹用力拍著我的肩頭,笑道:「那就一為定!我們這就走吧!」

      焦宛兒嘆了一聲,說道:「我們還沒用完早飯,再說有一位朋友正在看大夫,要待中午才能起行,要是陸捕快等不了,可以先行離開,金龍幫在南京好大的家業,絕對跑不了的。」

      「是嗎?」拾義妹連連點頭:「我娘經常說『出外靠朋友』,我跟你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到了京城要互相照應啊!」

      焦宛兒差點沒給拾義妹氣死,轉身便走進分舵。這時候石破天、石中玉等人用完早飯,石破中玉看見拾義妹,登時眼前一亮──如果沒見識她的粗野和笨相,大抵算是個漂亮女生,雖然嘴巴大了那麼一點點。

      張無忌和謝遜從內堂走出來,神色似乎不太好。我以為殷離出了甚麼事,張無忌已說道:「蛛兒傷了經脈,性命是無礙……我對症下藥,慢慢替她固本培元。但要保住一身功夫,這裏的藥材只怕不夠。」

      焦宛兒斟酌著說:「那我們盡快趕去南京,把殷姑娘送到易大哥府上休養,南京乃天下名城,再名貴的藥材亦應有盡有,到時候張教主只管開出藥方便是。」

      張無忌喜道:「如此甚好!我可以親自煉製藥丸。」

      站在後面的謝遜突然問道:「是否來了位姑娘?」

      我和焦宛兒呆了一呆,尚未會意,跟在我後面的拾義妹說:「看到了還用問,這位老爺子真有趣。」

      張無忌臉上微微變色,我已說道:「謝前輩雙目早已失明,拾義妹不知者不罪,但請妳以後緊記『慎言』兩字。」

      拾義妹吐了吐頭,說:「對不起啦謝老爺子!但你真是盲的嗎?」

      我皺眉道:「妳吱吱喳喳的到底想怎樣?」

      「沒甚麼,我只是奇怪他如何知道我是姑娘而已。」

      「謝某盲了幾近二十年,有甚麼聽不出來?」謝遜冷笑道:「這裏有多少呼吸聲、屬於甚麼人,也瞞不過謝某這雙耳朵。廳堂裏多了一道陌生的呼吸聲,而且悠長有力……再加上妳的步履和動作,說明妳是個武功不弱的女子。」

      拾義妹大是佩服,喜道:「老爺子武功一定很高,可以指點一下拾義妹嗎?」

      我心想這裏所有人武功都要比拾義妹強,她卻看不出來。石中玉問道:「這位妹子叫拾義妹嗎?突然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這裏是金龍幫分舵,石中玉如此多事,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拾義妹不虞有詐,說道:「京城自十一月三十開始,接連在十天內發生三宗滅門血案,由於事態嚴重,刑部用四百里加急,從各省各縣抽調捕快上京協助調查。」

      「滅門慘案?到底是哪一戶人家如此不幸?」

      石中玉只是調侃拾義妹,我卻想起了甚麼:「拾義妹,妳一口咬定是金龍幫所為,因為那是江湖仇殺,到底是甚麼人家被滅門?」

      「嗯,我記得好像是……小刀會、八極拳和鷹爪雁行門。」

      「甚麼?」雖然我猜出一二,但聽到全是江湖門派,還是不禁震驚!

      

      未完.待續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陸)

 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九章之金陵懸案(三之陸)

     

    胡斐和李思豪磨拳擦掌,都想要大幹一場。阿三遭受重創,已

    無甚作為;黑衣女子武功未明,唯以瑱琦及程英二人該可對付

    得了;至於舒樺,正如前言,合我和胡斐、李思豪三人總可收

    拾得了他。

     

    「由他去吧!」我長嘆一聲,還是說道。

     

    「大哥,這……」胡斐想要反對,卻被我擺手打斷。

     

    「小舒,趙姑娘之事我非常內疚,但我已說得清楚明白,往事

    既不可追,我要為活著的人努力……今日我放你一馬,已跟你

    兩不相欠。」我直視著舒樺,森然說道:「從此我倆恩斷義絕

    ,你再執迷不悟,他朝相見莫怪我劍底無情。」

     

    舒樺嘴角一牽,霍然轉身,邁開大步離去。黑衣女子扶著阿三

    ,向我們微微點頭,也跟著舒樺走了。

     

    「這、這算是甚麼?」故斐心頭有氣,「大哥怎可以放他們離

    去?你已是俠客盟盟主,肩負抵抗九流重任。如今他們在大哥

    腳下殺人立威,以後怎教他人信服?九流又何懼於你?」

     

    「我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但阿一太也感情用事了!」李思豪

    也說道:「即便是舊識,將其生擒詳加審問後再放還,總比現

    在處理得要好……剛才那人似要把阿一殺之然後快,阿一又何

    必故作婦人之仁?」

     

    「阿一,桃靜說得不錯,你的好意對方並不領受,只怕是放虎

    歸山,將來禍患無窮!」

     

    瑱琦出現後首次開口,便質疑我的決定。「觀乎那人武功似不

    在你之下,我們應趁著人多勢眾,先把他留下再說!」

     

    瑱琦和程英出現後,一直站在李思豪和琴劍二婢後面,盯著舒

    樺等三人動靜──她們既隨李思豪趕來,大概已略知事情始末

    。

     

    自大名府一別月餘,我陪伴阿九南下,瑱琦卻要趕往襄陽,至

    今才得相見。我到俠客島走了一趟,回頭已是反九聯盟「俠客

    盟」盟主,變化不可謂不大,但瑱琦亦教我眼前一亮。

     

    每次跟瑱琦重逢,無論是桃花島、紅梅山莊、大名府……總能

    感受到她的變化,個性漸趨成熟、處事日益老練,頗有俠女之

    風。這次感受卻又截然不同!那口氣像是老江湖般,沒有半點

    瑱琦的影子。

     

    我望瑱琦搖了搖頭,先不跟她聚舊,對眾人說道:「三國時,

    關雲長華容道義釋曹操,皆因曹操於他有恩;小舒對我有救命

    之恩,我卻失手鑄成大錯,虧負於他……剛才我已跟小舒明言

    ,恩恩怨怨皆一筆勾銷,來日見面再不會輕易放過他了。」

     

    瑱琦、李思豪等皆世故之人,沒有追問我跟舒樺之間的恩仇。

    李思豪又道:「阿一你是大好人,可沒考慮俠客盟的立場,此

    事宣揚開去,怕會對俠客盟造成極大傷害,要是俠客盟就此崩

    解,既便宜了九流,那些公然跟九流作對的幫派又該如何自處

    ?阿一你應該比以前想得更多了。」

     

    我越聽越是心驚,不期然冒出一身冷汗。瑱琦走前兩步,拍了

    拍我的肩頭,說道:「先前在大都,你還談笑用兵、運籌帷幄

    ,把金輪法王、玄冥二老等玩弄於股掌之上,我師姊還說你有

    大將之風……今日一反常態,定有甚麼原因。」

     

    程英臉上一紅,卻沒有否認說過這番話。我嘆了一聲,又怎好

    意思把誤殺趙敏一事和盤托出?唯有說道:「總之一言難盡…

    …妳只管放心,我會收拾心情,絕不再犯這種錯誤。」

     

    舒樺等三人已不知所蹤,我們唯有返回金陵城再謀對策。才走

    進易府,眾人已七嘴八舌的詢問經過,我們早已議定一套說辭

    ,辯稱舒樺等人被我擊退,然後逃去無蹤,這是李思豪和瑱琦

    的提議,並得到胡斐、程英的贊同。

     

    自從城外跟瑱琦、程英會合後,我們一直討論舒樺的問題,我

    只跟瑱琦草草談了數句,問她們何以出現在金陵。先前收到消

    息,進攻襄陽的蒙古大軍已然退兵,詳細情形卻不甚了了,瑱

    琦也不過透露了少許,好像是蒙古大軍在交戰中接連失利、損

    兵折將,故鳴金收兵再思對策。

     

    其實在進城時候,我早就留意到了,只是礙於李思豪、程英就

    在旁邊,不好意思追問──瑱琦腰間固然插了一支權充劍器的

    玉簫,她背上還揹了一根綠玉杖,不正是先前給霍都搶去,最

    後重入瑱琦手中的打狗棒嗎?但瑱琦不過肩負搶回打狗棒的責

    任,事成回到襄陽,怎麼不把打狗棒交回黃蓉?

     

    那時候瑱琦注意到我的目光,只嫣然一笑,把手指放到唇邊,

    示意我不要作聲。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明白瑱琦了,先前聽她

    對我放走舒樺之事提出意見,總覺得精明老練得來帶點陌生,

    跟此時的佻皮神情可謂天壤之別。

     

    看來在群俠世界變化最大的,竟然是瑱琦,將來回到現實世界

    ,一定把大家嚇了一跳。

     

    易府中的情況倒是熱烘烘的,大家都在討論鄭九之死,看來九

    流實在引起了恐慌。算來我應是最早對九流抱戒心的人,打從

    剛進入群俠世界聽南賢提起,再加上海寧滅門慘案讓我蒙受奇

    冤,自然更是留神在意,終於得悉九流跟嵩山派左冷禪勾結一

    事。 

    但九流向來惡跡不顯,儘管我一直懷疑他們與多宗滅門案有關

    ,卻苦無證據。如今九流大反常態,公然殺人滅門,豈不成為

    武林公敵?到底九流是吃錯了甚麼藥,還是已經強大得無懼七

    幫十八派的正道勢力,抑或另有甚麼陰謀?

     

    先前害怕中了九流調虎離山之計,易府終於解除戒備,眾高手

    無不鬆一口氣,張無忌、謝遜、石清、閔柔、石破天、封萬里

    等,即使不認識九流,受到這許多滅門鉅案影響,全都緊崩著

    神經,預備著應付一場大戰。

     

    八仙劍掌門藍秦及七青門掌門柯子容更是又驚又怒,對於跟九

    流交鋒矛盾不已。

     

    各人相信九流已經離開金陵,七嘴八舌的討論這個神秘組織的

    來歷。看來九流潛伏多年,終於引起了迴響,令到本已多事的

    武林更是起雲湧。

     

    儘管明教已和中原各大派初步言歸於好,俠客島之約也雨過天

    青。但蒙古犯境、金輪法王等武林高手助紂為虐;日月教仍在

    東方不敗的淫威下為禍江湖;左冷禪、岳不群甚至余滄海等奸

    險小人似乎仍未肯死心。現在加上九流,只怕找尋神石要更困

    難。

     

    我站在「千古風流」的牌匾下,接過洪勝海交給我的一張紅色

    紙片。洪勝海說:「這是金陵一位丐幫七袋弟子要我轉交易少

    的。」

     

    丐幫向以背上布袋多寡分辨地位高低,除了丐幫幫主,以九袋

    長老最尊,其次便是八袋長老。七袋弟子雖非長老,但也身份

    尊崇,以一個叫化子在江湖上得到各方認同,來日更大有機會

    晉身長老列。九袋長老向來行蹤無定,八袋長老多從幫主辦事

    ,各地分舵皆以六、七袋弟子掌舵,這位七袋弟子便是丐幫在

    金陵城中的主事人。

     

    我打開紙片,原來是將拜帖,丐幫奉行叫化生活,吃要吃冷飯

    殘渣、穿要穿破衣爛褲、居要居茅屋破廟,就連這拜帖也是用

    過不知多少回。丐幫中又分污衣及淨衣兩派,所謂淨衣,便是

    富家子弟或普通人家自願加入丐幫,用不著模仿正宗叫化在街

    頭行乞,只需在身上衣衫打兩補釘,以示並不忘本。

     

    對於沒錢的丐幫,淨衣派在不少時候對幫務幫助甚大,唯丐幫

    幫主向來皆是污衣派正宗叫化子出身,加上幫中污衣派佔絕大

    多數,所以污衣派勢力比淨衣派要大得多。就算是幫主身份,

    在當上幫主前地位已不斷提升,但為了維護幫規及服眾,即便

    成了八袋、九袋長老,也要穿破衣、吃殘羹,偶然還會親自行

    乞。

     

    黃蓉本來只是四絕之一的北丐洪七公的徒弟,並非真正的乞丐

    。她一個粉雕玉琢的妙齡少女,又是東邪黃藥師的掌上明珠,

    受命接替幫主時,先立下規矩不要骯髒,所以生活倒像個淨衣

    派似的,丐幫行事亦變得比較得體。後來黃蓉把幫主之位讓給

    喬峰,喬峰也非叫化出身,他是少林俗家弟子,半途投入丐幫

    ,但生性粗獷豪邁,跟幫中兄弟倒合得來,不怕冷飯殘羹,丐

    幫風格跟原先沒兩樣。

     

    我對洪勝海道:「既是丐幫英雄,快請他進來!」我們跟丐幫

    亦有淵源,前任幫主黃蓉是瑱琦師姊,現任幫主喬峰被逐出丐

    幫後,在選出新幫主前幫務由黃蓉暫代;我又被請託追回遭霍

    都奪去的丐幫鎮幫之寶打狗棒。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望了瑱

    琦一眼,只見她和程英站在大廳角落跟焦宛兒說話。

     

    不一會,洪勝海已陪著一個叫化走進大廳,背上那七只布袋甚

    是觸目,就連柯子容和藍秦也投以尊敬的目光。

     

    那七袋弟子我沒見過,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雖是個正宗叫化

    ,總算乾乾淨淨。他向我抱拳道:「丐幫劉竹莊拜見易少俠!

    」

     

    我微笑道:「易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未知尊駕到訪所為

    何事?」

     

    那劉竹莊大笑道:「好說好說,易少俠在金陵建府本屬第一等

    的大事,叫化子都想前來恭賀,同時向易少俠討口飯。不過金

    龍幫說易少俠不在府中,亦不排筵席,我丐幫的兄弟們均好生

    失望。」

     

    我拜託焦宛兒我置宅,主要為了守住四十二章經寶藏,結果焦

    宛兒替我把易府搞得有聲有色,除了府邸修葺得極具氣勢,更

    不等我回來,便正式開府,以易府名義在南京地面接濟武林同

    道,甚至與官府打交道。結果不足一年,當我首次回到金陵,

    已成了好大的一片家業,換焦宛兒的說話,足成江南一霸。

     

    「易某長年在外奔走,易府唯有交給金龍幫打理,還請劉兄莫

    要見笑,」我搖頭笑道:「改日易某當再請各位丐幫英雄喝酒

    ,算是保回開府的一頓飯吧!」

     

    「其實金龍幫早已替易少俠跟江南武林同道打招呼,敝幫兄弟

    亦著實得了不少飲食,哈哈!」劉竹莊正色道:「易少俠,劉

    某此來乃前任及現任幫主之命,知會金陵一帶的英雄豪傑,敝

    幫已於日前選出新任幫主。敝幫主雖非德高望重的前輩人物,

    但於敝幫以至天下皆有巨大貢獻,敝幫上下一心,以期在新幫

    主的領導下,驅除韃虜、光復我大宋河山,並與武林同道通力

    合作以維持正道。」

     

    我呆了一呆,先前都沒聽瑱琦和程英說起過……當然啦,我們

    在城外重遇後,還沒有時間細說閒談。我一邊望向瑱琦,一邊

    問劉竹莊道:「未知貴幫新任幫主尊姓大名?易某早前在襄陽

    出席英雄大會,與貴幫幫主可有一面之緣?」

     

    瑱琦望著我,跟旁邊的程英神色也是似笑非笑。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舉行英雄大會的時候,我在廣州一帶

    ,未能親睹易少俠大戰蒙古國師,委實可惜。」劉竹莊知道此

    事並不出奇,反正早已傳遍江湖。劉竹莊見我望著大廳角落,

    也跟著回頭望去,神色卻陡然一變,失聲叫道:「韓……韓幫

    主?」頓了一頓,已是衝前兩步,躬身叫道:「屬下七袋弟子

    劉竹莊,拜見韓幫主!」

     

     

    未完.待續